方兰蕊看着母亲,想着她之前对于自己与郝樟之事的不喜,以及最后答允自己今日一行的无奈与伤感,忽然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发酸:“阿娘要是嫌我留在家里头呆成老姑娘丢脸,我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别犯傻,”方夫人道:“做姑子有什么好的,饭菜里头见不到二两油水,每日穿戴的像是哭丧,连偶尔思思春都不行,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头为好。”
方兰蕊眼眶忽的有些湿润:“——阿娘。”
只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开口。
“好啦,”方夫人上前去摸摸女儿的脸:“多大的事儿,值当的你这样难过,当年我跟你阿爹的婚事险些黄了,你阿娘我不也是该吃吃,该睡睡嘛。”
她道:“好孩子,宽心些。”
方兰蕊别过脸去,轻轻咳了一声。
方夫人道:“怎么,你不信?”
“那你就问问你姨母,”方夫人以为自己遭到了女儿质疑,忙不迭的叫自己胞姐作证:“阿姐那时候可见我寻死觅活了么,人活一辈子,谁还不碰上一点糟心事,睡一觉便什么都忘啦。”
董氏也咳了一声:“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少说两句。”
方夫人有点不满:“阿姐,你不要故意含糊其辞。”
“姨母,”青漓坐在一侧,有点看不下去了:“姨夫,来了哦……”
“……”方夫人眼睛一闭:“在哪儿呢?”
青漓:“……在你身后。”
“……”方夫人眼睛闭的更紧了:“什么时候来的?”
青漓:“在你说该吃吃,该睡睡的时候。”
方夫人:“……”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方夫人小心翼翼的回过身去,尽力安慰自己——那只是外甥女同自己开玩笑哒!
方良身着玄袍,面如冠玉,风采卓绝,只是一双凤眼微眯,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方夫人开始结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方良:“在听呢。”
方夫人:“你先听我解释,这里头有误会,听我慢慢……慢慢说……”
方良:“你说。”
“……”方夫人:“我我我一紧张……就说不出来……”
方兰蕊有点看不过去了,主动上前一点,道:“叫阿爹忧心了,我无碍的。”
方良看向女儿,目光柔和:“乖。”
方夫人见自己逃过一劫,连忙岔了话头过去:“我早就说阿蕊聪慧,肯定能看透——果然吧。”
“嗯,”方良看一眼方夫人:“你也乖。”
简简单单几个字出来,方夫人老脸红了。
方良也不多言,向董氏与青漓颔首示礼,便揽住一大一小两个,回家去了。
~
半月后。
朝议结束,魏国公等在宣室殿外,照例自内侍总管陈庆手里接过奏疏,这才转身离去。
英国公眼见他过去,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候,着魏国公拐过长廊,避开了陈庆,这才颇有兴致的凑上去:“呀,又有奏疏啊。”
魏国公瞧他一眼,一副想躲又躲不掉的忧伤,闷闷的应了一声:“唔。”
成武侯也靠拢了过去,装作不经意的往魏国公手中奏疏瞄了瞄:“啧啧,这么厚啊。”
魏国公更郁闷了:“唔。”
成武侯还含蓄些,揶揄的看一会儿魏国公,便径自离去,英国公却别有深意的念了一句:“老房子着火啦~”这才依依不舍的瞧那奏疏几眼,笑嘻嘻的走了。
魏国公擦一把汗,自己看一眼手中奏疏,也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感念,摇头失笑一声,出宫归家去了。
回到魏国公府,也不曾换便服,他便去了女儿院子,将里头信递给她,定定的瞧女儿几眼,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青漓捏着信纸目送魏国公出去,脸却不自觉的有点红了。
——把自己岳丈当信使用,你倒是半分不心虚。
厚脸皮。
一封信写的长,字迹却有些潦草,大概是好容易挤出时间来写的。
信的末位,皇帝还问她——朕甚念妙妙,妙妙心中,可念朕否?
青漓慢慢将信纸合上,心里头却怎么都忘不了这句话。
——怎么会不想呢。
董氏见过去的时候,便见青漓正靠在窗前,对着外头怒放的那从月季出神,桌边是拆开了的信封,上头是惯常的‘卿卿亲启’。
她眉梢略微一动,摇着团扇过去问道:“做什么呢,这样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