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直勾勾的在她面上走一圈儿,到底还是翻身下马,随即又伸手拉她下来。
浮烟山距离金陵甚近,一侧便是皇家猎场,正是春末夏初,绿树浓阴之际,本该是游人最多的时候,可今日却不同,一眼望过去,竟只有他们一行人。
青漓瞧一眼身边的皇帝,便知是他有意吩咐清场了。
浮烟山的东侧有一条河,日光底下波光粼粼,河岸边围了栏杆,一侧是明艳灼目的海棠,绿水青山,红花吐芳,放在哪里都是一幅好景。
皇帝牵着她到了栏杆边,叫卫率四散开,听不到二人说话,这才出言问道:“好端端的便恼了朕,究竟是为何?”
一提起这一茬儿,青漓便觉气闷,抬头扫他一眼,轻哼一哼,便低下头,不理他了。
皇帝失笑道:“怎的又气上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谁方才好好的了,”青漓不看他,道:“你少乱说。”
“哦~朕乱说,”皇帝拖长音调,淡淡的念了一句,随即道:“方才,难不成是朕自己伸手环住自己肩的?”
那会儿的主动,青漓本以为皇帝不曾察觉,却不料被他明晃晃的点了出来,脸一红,就有些挂不住:“不晓得你在说些什么。”
皇帝目光在又羞又恼的小美人脸上一转,含笑道:“不晓得便不晓得吧,怎的都不抬起头来说话,可是不敢看朕吗?”
青漓信口胡说,道:“陛下生的太高,仰着头看久了,便觉脖子酸。”
“原来如此。”皇帝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青漓忽的惊叫一声:“哎,你干什么——”
——皇帝捏住她腰肢,将小姑娘放到了一侧栏杆上。
这一幕,还真是似曾相识。
那栏杆本是为了防备游人落水而设,算不得低矮,青漓骤然坐在上头,脚离地差着好一段距离,身后又空荡荡的,几乎有随时摔下去的错觉,惊慌失措的对上了皇帝眼睛。
皇帝伸手扶住她后腰:“如何,”他平视着小姑娘眼睛,道:“这下子,你便同朕一般高了。”
青漓气呼呼的啐他:“你讨厌!”
“趁着朕还不曾做什么你更讨厌的,”皇帝却不纵着她了,一手揽住她腰身,另一只手却扶起了她下颌:“妙妙听话,同朕说一说?”
青漓定定的看着他,忽的生出一股无力来,她觉得自己大概像是孙悟空一样,永远逃不出皇帝这个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儿了。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道:“你这个人……”
却不曾再说下去。
皇帝含笑望着她,缓缓道:“朕如何?”
青漓却不答了。
“小妙妙,”皇帝凑过去几分,叫二人额头抵在一起,柔声道:“——说不说?”
青漓见他态度如此,心里头便有了几分底,斜他一眼,将那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与他听。
皇帝听了,也是面露不解,诧异道:“什么垣下女郎?”
青漓瞪着他:“你少装,人家明明白白写在纸上,难不成你还能抵赖?”
“当真没有,”皇帝轻声道:“这么一点小事,朕有什么不敢认的。”
他言真意切,目光毫无躲闪:“心悦她,便只管去说,想要她,便只管去娶,朕若当真有意,大可以光明正大出手,何必畏畏缩缩,暗地里做小人行径?”
“妙妙,你不妨细思,”他看着青漓,道:“朕心悦你,便直言出口,行事也自问坦荡,何曾有半分阴诡?”
青漓嘴上不言,心底却也信了几分——从初见到现在,皆是皇帝主动,把持住整个节奏,将自己捏的严严实实,他若当真于那女子有意,怎会连半分找寻之意都无?这可不符合他性情。
她心中已信了八九分,面上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果真?”
皇帝回答的斩钉截铁:“果真。”
青漓又问他:“既然如此,人家为什么认定了是你,还巴巴的走了我的门路,想把消息送到你面前去?”
“傻妙妙,”皇帝道:“你细想一下,若朕当真同她有什么,她还用得着千辛万苦走你的门路么?用这个法子送消息,既容易泄露,又不能确定朕必然见到,风险这般大,可见她也只是想赌一把,无甚把握。”
青漓听他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却犹然有些疑虑,一脸楚楚的瞧着他,道:“我不管,反正人家是认准了你的。”
皇帝看她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只觉心都软了,温声道:“朕确实不记得的,不过,倒是另有一人,可能会记得。”
青漓问道:“谁?”
皇帝答得脸不红心不跳:“已经过世的先帝皇三子,最喜游走花丛,他身材相貌与朕相仿,朕八成是替他担了恶名。”
先帝皇三子?人家都死了多少年了。
青漓拧着眉,道:“左右死无对证。”
皇帝做无可奈何状,主动建议道:“你大可以问陈庆。”
“哼,”青漓眉梢抖了抖,道:“那是你心腹,怎么可能不向着你?”
“朕又没要你直接问,”皇帝笑微微的给她出主意:“大可以迂回几分,看看朕有无说谎。”
青漓总觉得他不会这般好心,可是想了想他的话,倒也有几分靠谱,狐疑的看皇帝几眼,便下了主意。
她心里头还有些小火苗,皇帝待她又这般温存小意,几次三番下来,对这位天子也无甚敬畏,掩在绣裙下的小脚轻轻踢他一下,道:“你喊他过来。”
皇帝瞧了瞧那双可怜可爱的小脚,眼神微微一闪,随即便向陈庆所在的方向招手,示意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