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玛丽安修女抬眸扫了她一眼,回道:“我不清楚。”

玛丽安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庄重的修女服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对潘瑶的印象还不错,不会发出奇怪的咕噜声或者乱打人,她按时吃药,听话懂事守规矩,是少数几个让她感到不讨厌的病人之一。

玛丽安修女看见潘瑶瘪着嘴巴,眼里蓄满了泪水,脸上的表情格外失望,都快要哭出来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一条找不到归家之路的小狗。这个不幸的东方姑娘,和父母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财富吗?

想到这里,玛丽安修女摇了摇头,同情地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哈里森警卫,他一向乐于助人。”

“您真是个好人,太谢谢您了。”潘瑶红着鼻子破涕为笑。

玛丽安修女朝她点点头,“愿主保佑你。”

夜深露重,虽然此时正值夏日,但夜晚的海风还是有些凉意,不少体质孱弱的病人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潘瑶虽然不觉得冷,但也装模作样地裹紧了身上的病服,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众人进入住院楼后就由护士分别带往各自病房,潘瑶因为“病情”稳定,被安排在了女子病区二楼的一号大病房,房里共十四张病床,分成两排靠墙摆放着。她的位置就在窗户下,是她偷偷用几块巧克力跟一个患有小头畸形,名字叫贝拉·塞西尔的女孩换过来的。

当潘瑶回到病房的时候,隔壁床的贝拉已经抱着布娃娃睡着了,不是所有病人都能去祈祷室听乔纳森神父的祷告,按照她管床护士苏珊·罗德尼的说法,只有表现优秀的姑娘才有资格获得改造的机会。

潘瑶不明白“改造”这个词具体代表着什么含义,她英语不赖,念大学的时候轻松考过了六级,口语也还不错,但若是跟外国人畅通无阻的交流就显得吃力了,所幸她顶着一张亚洲人的脸,蹩脚又不流畅的英语并没有引起怀疑。

“潘,该吃药了。”护士苏珊拿着药瓶和一杯白水站在潘瑶床前,叮嘱她别忘了吃药。

苏珊是个体格壮硕的白人女子,三十岁出头,声音沙哑粗粝,五官极其硬朗,虽然看起来就像个粗里粗气的男人,但心思却非常细腻,许多病人私底下的小动作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好的,苏珊。”潘瑶蹦跳着从床上爬起来,乐呵呵地从她手中抓了一把药丸,表面上是放进嘴巴,实则是悄悄转移到了储存空间里。

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潘瑶如三岁孩童一般眨巴着眼睛,细声细气道:“苏珊,我全部都吃干净了。”潘瑶说完后主动张开嘴巴让她检查,水汪汪的眼睛讨好地看着她,像是在向她讨要奖励。

“抱歉,潘,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糖果了。”苏珊耸了耸肩,把自己的口袋翻出来给她看,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没有讨到糖果潘瑶非常不开心,一张脸皱在一起,扯着嗓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嚎出来,却被苏珊严厉的呵斥声给打断。

“潘,不许哭!现在是睡觉时间!”苏珊咬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可不想周围的病人被吵醒后还要花功夫去处理。

潘瑶缩了缩脖子,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柔弱的声音像只小绵羊,“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听话的。”

见她没有继续哭闹,苏珊收回粗重的语气,满意道:“这就对了,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嗯,知道了。晚安,苏珊。”潘瑶打了个哈欠,乖巧地躺回床上,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

“晚安,潘。”苏珊替她关掉旁边桌子上的小台灯,又在每个病床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才离开房间。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黑夜中的潘瑶睁开双眼,盯着随风起摆的窗帘,陷入了沉思。

来到这里第六天了。

试炼任务一开始,引导使把她放在这里,告诉她任务目标是安全逃离这间精神病院,没有限期,也没有任何提示,只给她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就不再出现了,任由她如何呼喊也没用。

潘瑶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身份是一名华人劳工的女儿,一家人生活在美国社会的最底层,干着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还时常遭受种族歧视的侵扰,日子过得是磕磕绊绊。不过,她的“母亲”倒是有些不寻常,祖籍是江苏茅山,祖上专门以驱鬼降魔作为营生,她在未出嫁前曾跟着族中长辈学习过茅山术,可惜资质愚钝,只学了个皮毛。

前段时间,她们一家人在报纸上看到伯克利精神病院闹鬼的消息,军人、传教士、神父,甚至是被重金找来的巫师和萨满,一批批进去,却无一人生还。精神病院的老板,那些大富豪们为此感到颇为头痛,愿意以十万美金作为酬劳,寻找能够驱除邪恶的有能之士。

潘瑶的“母亲”知道后十分心动,独在异乡为异客,他们的肤色让他们在这里受尽了冷眼,她早就渴望落叶归根,十万美金能让他们一家人在祖国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可惜她常年卧病在床,因行动不便,只好安排家中的长女,也就是潘瑶前去降魔。

以上便是引导使灌输给潘瑶的记忆了,她现在都还能回想起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枯败的身体,以及望着自己的期盼和狂热眼神,也不知是对茅山术的自信,还是对金钱的渴望,居然放心让自己的女儿独闯虎穴。

潘瑶自嘲地笑了笑,一柄桃木剑,几张压箱底的符纸,比皮毛还要皮毛的茅山术,这就是她身上所有的捉鬼手段了。

刚被引导使送进这里的时候还是晚上,精神病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除了发疯的病人,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潘瑶感到好奇,却没有轻举妄动,她扮演一个智力障碍的成年女子,伪装成刚刚转过来的精神病人,成功融入了进去,因此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并没有人感到怀疑。

可到了翌日清晨,一切都变了。

偌大的精神病院忽然变成另一幅光景,空荡冷清,残败破旧,像是年久失修,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丝,到处都是灰尘和残垣断壁。更诡异的是,夜晚活动的人群不见踪迹,躺在床上的病人变成了一具具枯骨,所有的医生、护士、警卫以及神职人员像是在一夜之间全部蒸发干净,连尸体都看不到。

潘瑶第一次见到这幅情景着实吓了一跳,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但她一向是意志坚定之人,考虑到完成任务要紧,便硬着头皮把周围逛了个遍。不知是否有人刻意布置,伯克利精神病院被建于绝岭之上,三面环海,还有一面是悬崖峭壁,除非长出翅膀,没有人可以从这里逃脱。

等到太阳落山,天完全黑后,消失不见的人群从四周钻出来,原本破旧的精神病院又恢复以往的样子,干净整齐,灯火明亮。检查病房的医生、值班的护士、巡逻的警卫,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

潘瑶终于明白这些全都是鬼魂,而且看样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已死去,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活动轨迹,白天消失,晚上出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潘瑶置身其中,被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这几日,她白天在精神病院里搜索探寻,晚上和这些鬼魂打交道,跟他们套近乎拉关系,希望能从他们口中打听些什么,最好是离开这里的方法。

她隐约觉得,只有打破这个循环,解放这里的灵魂,她才能有机会逃出去。不管如何,她是不会放弃的,还是先睡一觉,补充好体力再说吧。

潘瑶闻着咸腥的海风味,听着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渐渐沉入睡眠。

第9章 逃离疯人院(二)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已是早上七点。睡在周围床上的病人早已消失,变成一具具骇人的骷髅骨架,潘瑶推开窗户,明明是大白天,外面的阳光却根本照不进来,整个病房凉飕飕的,没有一丝暖意,昏暗的环境显得异常阴森。

潘瑶先从储存空间取出一瓶牛奶和两块面包,当做早餐全部吃光,然后站在空地上做起了伸展运动。这里阴气太重,睡了一晚上,饶是她身怀火系异能也觉得骨髓里都带着渗人的寒意。

通过这几天的探索,她在院长和医生的办公室里查阅翻看了不少资料,了解到伯克利精神病院建于二十年前,一开始是政府用来关押有精神病倾向的犯人,这栋楼下面甚至还建有水牢。后来,一家跨国企业买通了某些政府高官,打着慈善的幌子,利用里面的病人做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直到五年前,一名勇敢的记者秘密潜入这里将其揭露曝光,精神病院迫于社会的舆论压力才不得不关闭。三年后,停寂已久的伯克利精神病院被另一家公司买下,接纳新的精神病人,重新开启营业。

正因为以前的精神病院主要是关押犯人,所以被修建的非常牢固,且不说这天然的地理优势,再加上出入任何地方都需要经过层层的关卡验证,那些受到折磨的病人几乎很难从这里逃脱。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这里的活人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全部死亡,继而传出闹鬼的消息后,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这里。现在的精神病院荒凉而颓败,唯一与外界连接的地方就是靠近悬崖峭壁那一面,那里有一架室外升降机,可以抵达地面,专门用来运输人和货物,可惜早就坏了。

潘瑶曾站在悬崖边上往下观察,高度目测有一百多米,若是稍有不慎跌落下去,只怕当场就摔得粉身碎骨。

三十分钟后,潘瑶把僵硬的身体活动暖和才停止伸展动作。她想过很多种离开这里的方法,比如说找密道、造艘能下海的小船、攀着悬崖爬下去、甚至是修复升降机,不过大多不切实际。她这几天找遍了精神病院的每一个房间和厕所,连马桶盖都掀开仔细瞅了瞅,别说密道了,连只老鼠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