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乃是下午两点半。
店里没什么人,倒是有个年轻男子,正在扒拉一碗牛肉粉。
那人道:“简云,简云,你的牛肉粉怎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好吃呀?”
简云还在擦桌子,她没看见魏文泽,低声接话道:“我女儿也喜欢吃牛肉粉,我做了很多年,熟能生巧吧。”
喜欢吃牛肉粉的,除了她的女儿,其实还有魏文泽。
魏文泽站立不动。
他想起和简云结婚当晚,她跑去了厨房——他们住在一栋老式楼房里,抽油烟机是改装的电风扇,扇子发出“嗡嗡”的声音,吵得他有些心烦。
但是魏文泽没等多久,简云便做了一碗牛肉粉,端到了魏文泽的面前,又点燃了一根蜡烛。
蜡烛的光芒通透,照亮了狭小厅堂。
那时的简云道:“我……我嘴笨,不会说话,脑子也不灵光,我就想说一句,今天和你结了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含羞带怯地笑了,眼眸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仲夏的银河,星星点点,全是柔情在闪烁。
魏文泽没吃那碗牛肉粉,他调侃简云:“哪有什么上辈子、这辈子,把握现在才是真理,等我将来有钱了,带你去北京最好的饭店,吃他们做的牛肉粉。”
他一手撑着腮帮说话,呼吸时的气息,引得火苗晃动。
简云便伸出手,围住蜡烛的四周。
她道:“新婚晚上,蜡烛不能熄灭,要烧到半夜,夫妻才能长长久久。”
魏文泽根本不信这些。他凑近几分,亲了简云的额头,趁她不注意,漠然吹灭了蜡烛。
他和简云笑着说:“新婚夜里,小云,为什么要管蜡烛?春宵一刻值千金。”
魏文泽也没想到,蜡烛熄灭,不能长久便应验了。
他讲话的习惯,性格的特征,待人处事的方式,都和当年大不相同。
店里的简云抬头时,终于注意到了魏文泽,她放下抹布,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正在吃牛肉粉的季衡扭头,刚好和魏文泽的视线对上。
“魏经理?”季衡想了想,记起魏文泽是谁——是他们恒夏曾经合作过的,某个软件外包公司的经理。
魏文泽言笑自若:“季经理好。”
他左手插进衣服口袋,走进了店铺之内:“我恰好路过这里,没吃午饭,想来吃点东西,季经理呢?”
“啊,巧了,我也很忙,”季衡吸溜了粉丝,又夹起一块牛肉,“忙到现在,才有空来吃饭。”
魏文泽坐在季衡的对桌,并未和简云说一句话,反而关注起了季衡。他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为了工作,没有任何私心。
是的,他没有任何私心。
魏文泽笑道:“我们公司最近接手了安卓客户端,大家都在忙前忙后,我们组还负责招新,可惜招不到合适的人……现在的大学生,哪怕是念计算机的,基本功也不扎实,进组都要先培训,找人带,才能干活。”
他习惯性地撒谎。
他们公司近来,并没有招新计划。一直坚持招新的,是恒夏这种大企业。
和人聊天的时候,抛出相同的问题,往往能引起共鸣。这个技巧,魏文泽几乎用烂了。
可惜季衡看上去粗枝大叶,却是一个职场老油条,他笑着回答道:“是吗?那你们好忙啊。”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讲。
季衡匆匆吃完饭,付了二十块钱,也不让简云找钱,就和他们告别,然后回公司了。
除了吃光的牛肉粉,还有四个韭菜饼,季衡没来得及吃,因此用塑料袋包着,一路拎上了二十七楼。
二十七楼的休息区,谢平川正在倒水。他一如既往,只喝白开水——之所以不在办公室安装饮水机,是因为不喜欢水滴溅到他整洁的地毯上。
季衡瞧见谢平川,高兴地走向了他:“嘿,川川,倒水呢?”
周围没有其他职员,因此季衡有意调侃。
谢平川左手端着杯子,右手还拿着手机,他新收了一组表情,全部转发给了徐白。
手机屏幕亮度偏暗,不过图片很大,易于观察。
季衡略微一瞥,就瞧见了什么“老婆,我错了”,“一个人默默地想老婆”,以及一句“没有老婆,我一个人不行”,甚至还有“老婆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能不理我”。
偏偏徐白还回复道:“我暂时不想搬回来,你先自己待几天,要独立。”
谢平川乖巧地答应:“好的。”
季衡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他拍着谢平川的肩膀道:“川川,你真是能屈能伸,必成大器。”
谢平川略微低头。
他咳了一声,反问道:“嗯,你认错的时候,不会这样么?”谢平川思维发散,他还懂得类比:“当属下犯了错误,难道你不希望,他们端正态度?”
“所以在你们家,徐白是领导,你是下属么?”季衡乐不可支,与他勾肩搭背,“啧,我说谢总监,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谢平川笑了一声,反击道:“季衡,我和你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