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
徐白偏过半张脸,看向了谢平川:“我知道你目标明确,做事认真,谨守分寸,责任感强烈,是很温柔的人。你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她放缓了语气,一句一顿,说得诚恳而坚定。
谢平川还没接话,徐白就捂上他的左胸口:“但是在这里,你什么都有。我认识你十年,我非常了解。”
谢平川与她对视半晌,低声问道:“是吗?”
徐白郑重其事地点头。
她鲜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谢平川端起酒杯道:“你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么?”
徐白仔细考虑了一番,借用了他们大人最喜欢的、常常拿来祝福别人的话:“还有一句话,你将来一定会婚姻美满,事业有成。”
谢平川的思想被“婚姻”二字带偏了方向。他又喝了一口酒,看向窗外的月亮:“答应我,你不能这么夸奖除我以外的人。”
徐白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餐桌上气氛和缓,变得其乐融融。
破坏氛围的人是季衡。
季衡敲着桌子道:“小白,你刚才那几句话,我一点也不同意。”
他忍不住质问她:“谢平川哪里温柔善良了,他刚刚还和我一起讲同学的坏话,嫌弃别人脱了鞋有脚气……”
季衡顿了一下,着重强调道:“他还不许你夸别人,这是多么的小心眼。”
谢平川打断了他的话:“季衡,你心情好吗?”
季衡抿嘴道:“不太好。”
“巧了,我也是,”谢平川摘下了机械手表,“我们出去打一架吧。”
想起大巴上的那次扳手腕,季衡头脑清醒,立刻审时度势道:“徐白,我跟你说,据我了解,没有比谢平川更帅,更靠谱的男生了。”
徐白笑着回答:“是啊,我知道。”
第九章
那一天吃火锅的时候,徐白预祝谢平川婚姻美满,事业有成,她没敢说“你一定能被学校录取”,因为她也不理解所谓的申请机制。
不过在来年的冬末——寒假结束,新学期刚刚开始的那一个月,谢平川接连收到了几封信,没过多久,他的名字就上了学校光荣榜。
他被加州理工录取了。
除了加州理工以外,还有几所别的学校。高年级的学长谈起他,总是充满了艳羡。
那段时间徐白都很高兴,还跟自己的母亲提到了:“妈妈,他的名字一直挂在光荣榜里,虽然别的学姐学长也挺厉害的,但是我一眼就看见他了。”
那是一个周日的傍晚,徐白的母亲正在书房里画画。
阳光从百叶窗里照进来,照出纵横如织锦般的色彩。徐白的母亲就站在画架前,笔下有洒金的落日山水,也有起伏的晚霞烟云。
她一边上色,一边和女儿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刚搬来的时候,谢平川才八岁,他才那么大一点,现在都要上大学了。”
徐白抱着一盒龟苓膏,舀了一勺又说:“对啊,他今年就要去上大学了。他还告诉我,会去加州理工。”
言罢,她不再出声。
美国加州,离中国北京好远。
就算是养猫养了十年,都会有不可分割的情感,何况是年龄相近,又朝夕相对的两个人。
徐白以为,她那种不可言说的落寞感,正是源自即将在六月到来的分离。
但是说到底,她依然是欣慰的。能去喜欢的学校读自己感兴趣的专业,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就像她自己,也想去翻译闻名的学校专攻英语和法语。
徐白的母亲也和她说:“谢平川不是一直在准备出国么?”
徐白点头:“对呀,他准备了好几年。”
她想恭喜他得偿所愿。
母亲却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还是年轻好,想做的事都能做。”
画架上的风景栩栩如生,徐白的母亲却揭开了画纸。颜料盒子掉在地上,连同整张画纸一起,被徐白的母亲装进了垃圾桶。
徐白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妈妈……”
她捧着龟苓膏坐在椅子上,左手还拿着一把勺子,茫然无状都写在了脸上。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她的审美来看,那是很漂亮的一幅画。
徐白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或许是因为潜移默化,她也很喜欢画画。她的父亲任职于管理层,工作日总是十分繁忙,无法顾及家庭状况,而她的母亲恰恰相反,兼顾了主妇和画家两个职业。
为此,徐白的母亲错过了不少发展时机。
如果丈夫能完全体谅她,这份牺牲也无可厚非。偏偏她最近半年忙于画展,丈夫对此颇有微词,两人不断爆发争吵,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
她不得不承认,在丈夫的眼中,她是家庭主妇,而非职业画手。她的责任是打扫卫生,照顾老人和女儿,哪怕两人收入持平,她仍然是理亏的一方。
徐白的母亲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女儿,她和徐白说的是:“上色上得不好,我再重画一幅。”
书房里采光充足,地板整洁,她的心情并不平静,勾勒的线条愈加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