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温润的声音在奚嘉的脑海中响起:“我低估了父皇的实力,也低估了徐国师一手为父皇建造的长生殿。昨日父皇便醒来了,我从未想过他会来看我,见到父皇时,我有些失礼了。”
奚嘉好奇问道:“你做什么事了?”
在奚嘉的印象中,他和子婴相处不多,但对方却是一个稳重成熟的人,知礼节,守礼数。这样规规矩矩的子婴,居然会在始皇的面前失礼?
子婴颇有些羞赧,奚嘉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道:“当时我在看数学课本的第七册 。那课本上有许多我从未想过的东西,比如鸡兔同笼问题。这道问题是以古文编写,我很快理解,用了一刻钟时间才将答案做出来。可书上的解题方法相当有趣,简单方便,我不由看入迷了,连父皇来了也不知晓,忘记向父皇行礼。所幸父皇并未生气,也没有降罪于我。”
子婴花了几天就学会了简体字,还看完了小学语文课本。但是数学课本他看得久了些,直到现在也才看完四年级的课程。
奚嘉感慨道:“子婴,你要是放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个纯种的文科生。你语言天赋太厉害了,几天就学会了简体字,说不定你学英语也会很快。”
“君过誉了,子婴当之有愧。”
谈起学习的事情,奚嘉和子婴又聊了一会儿,最后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始皇既然醒了,他现在在做什么?不会是想离开始皇陵吧?”
这个问题落下,过了整整十分钟,子婴都没有回复。
奚嘉诧异地又问了一遍:“子婴?”
咳嗽了两声,子婴压低声音,小声道:“昨日父皇看到我在看第七册 的数学课本,他询问我在做什么,我如实禀报。父皇很不屑,他说我太过愚钝,不如扶苏,也比不上胡亥,这些简单的技巧问题,他十分瞧不起。”
说到这,子婴顿了顿,声音中竟没了自卑和悲伤,只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父皇说,我之所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因为将心思放在这等奇技淫巧上。这等事物,不该多放心思,只需一眼就可解决。大丈夫当将眼光放在天下,不可拘泥一道小小的问题。”
奚嘉:“所以,始皇现在在做什么?”
子婴压抑着笑声,揶揄道:“父皇昨日拿了六年级的数学课本离开,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和想象中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奚嘉错愕道:“六年级的数学书?”
“嗯,方才父皇很嫌弃地召我去了他的长生殿,让我向他禀报,什么是二元一次方程。”
奚嘉:“……”
子婴再加了一棒重击:“我看父皇好像在思考一道名为牛吃草的问题,他命令陵中的将士鬼魂分别扮演牛和草,助他解开问题。父皇说,他今日定会将这等毫无意义的奇技淫巧解开,告诉我答案。如今,我在等父皇的答案。不过我想,父皇可能解不开这道问题吧。”
奚嘉:“……”
子婴,你变了!说好的始皇吹呢?
说好的此生无悔吹始皇,一生一世不回头呢?
你现在居然嘲笑你家始皇爸爸数学差!
和子婴仅仅分别十几天,奚嘉却觉得,子婴似乎开朗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被华夏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学课本给改变了,还是他终于解开心结,被始皇接受,并且亲自带回家。奚嘉思索了许久,认定:嗯,肯定是小学课本给子婴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这个爸爸吹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空。
经过这件事,奚嘉准备给子婴买一些文学巨作烧过去,比如《马克思主义原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指不定看了这些书,子婴就能彻底改头换面,投身到建设文明和谐富强民主的新社会中。
解决了子婴的问题后,奚嘉向叶镜之说了始皇已经醒来的事情。叶镜之把情况告诉给了玄学界众人,那些前辈果然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一大群人又跑到长安,准备给始皇陵外再加一百道结界。
日子过得飞快,四月中旬过去,到四月下旬的时候,奚嘉正在家里玩手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嘉哥!不好了,你现在在苏城不?”
奚嘉已经很久没和陈涛联系过,他本以为陈涛打电话来是想找他去拍戏,没想到对方语气急切,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事。
奚嘉正了脸色,道:“我在苏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涛一愣,问道:“你不知道出什么事?”
奚嘉奇怪地反问:“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涛急匆匆地说道:“那件事闹得那么大,你居然不知道?就是王茹和李宵,你还记得他们吗?咱们的大学同学,隔壁二班的。我们经常一起聚会吃饭。李宵宿舍就在我们隔壁,咱们两个宿舍不是经常聚餐吗?”
听陈涛这么一说,奚嘉仔细回想起来,好不容易才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两个人。
奚嘉小时候就跟着父亲搬到了苏城,他在苏城读了高中、大学,算是半个本地人。在苏城上学的时候,奚嘉进了全校著名的和尚庙计算机系,当时整个计算机系三个班,一共只有六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二班的系花王茹。
大学的时候,因为泰山石遮蔽不住日渐强盛的阴气,奚嘉很少和同学来往,只和陈涛玩得比较多。然而陈涛是个相当活跃的人,他在系里吃得很开,到处都是朋友。为了不让好兄弟太过孤僻,他经常带奚嘉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聚餐联谊。
正是有陈涛的存在,奚嘉才不至于被同学完全无视。
王茹是计算机系的系花,和她相比,李宵十分普通,完全不出众。但大三的时候,这个长相平平的眼镜男居然和系花谈恋爱了,一下子在学院里引起轰动,奚嘉这才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奚嘉声音平静:“我记得他们,怎么了,他们出什么事了?”
陈涛说道:“王茹和李宵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这事我和你说过的吧,去年我还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呢。嘉哥你那个时候死活不肯来,明明就在苏城,你不来,同学们私底下还说你来着。”
那几天正是七月半鬼门开,奚嘉身上的阴气太重,他不敢出门和人见面,生怕将阴气沾到别人身上。
陈涛又说道:“咱们大学同学里,有一半都留在苏城了。上上周苏城发生了一起大案子,整个苏城都在讨论,网上热议好几天了,你居然没关注?死的就是李宵!杀他的是王茹!”
奚嘉一下子怔住。
电话里,陈涛还在说着:“今天我收到班长的微信,明天是李宵的葬礼。我现在在藏省拍戏,去不了。嘉哥,你要去吗?怎么说你也在苏城,咱们刚毕业一年,李宵和我们宿舍玩得还挺好的,他现在……他现在死得这么惨,你去一趟吧。”
陈涛的话刚说完,奚嘉就收到了一个条微信。班长给他发了消息,邀请他明天去参加李宵的葬礼。据班长说,李宵因为是被杀身亡,他的尸体经过法医的解剖、刑|警的勘察,直到昨天才还给家属,允许下葬。大家都是同学一场,希望奚嘉到场送李宵一程。千万不要把事情到处乱说,只要安安静静地来送同学走就好。
奚嘉看着这条消息,目光微凝,久久没有回应。
听孔里,陈涛的声音传来:“唉,我记得去年毕业的时候,李宵还特别高兴,在毕业典礼上当众给王茹求婚。当时大家多开心啊,怎么才过了一年,就变成这样。嘉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交往,就是李宵……死得真的惨了点,我当初和他玩得还可以呢,你要是方便,帮我送他一程吧。”
奚嘉将手机放回了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心意,一起去参加他的葬礼。”
陈涛立即道:“好!嘉哥,我这就给你打点钱。李宵他家好像是挺有钱的,但这是咱们同学的一点心意,你帮我一起给伯父伯母吧。”
奚嘉没有拒绝陈涛的好意,他特意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信封,将陈涛的五百块钱塞了进去,自己也塞了五百。信封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明天葬礼上他会交给李宵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