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音显然十分不想听我吩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但大概是思及如果不帮我收拾个房间出来,那我就要与晏安同床共枕了,犹豫再犹豫,还是答应了。
娆音带着我与碧落在院内晃了一圈,这犰若宫有两殿三院,正殿附近的院子便是临着晏安房间的这个,院内倒是花木扶疏,娆音指着几棵光秃秃的树道:“这些是梅花,魔尊提过,柳姑娘你最爱梅花,只是魔界炎热,这些梅树堪堪活着已是不易,要开花就更难了。”
碧落“啧”了一声,大约是在感慨晏安的痴情,我叹了口气,也深觉晏安在情之一字上十分苦楚,也不晓得那魔胎是个什么玩意,会让他在以为我是柳若的情况下将我又杀了一次,然后自个儿发疯了。
我们在院内走了几圈,便见一个穿着褐色花茧布衣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人五官清秀,身长玉立,娆音见了他,喊道:“流梭魔君。”
那流梭听见声音,回头望向我们,点了点头:“柳姑娘,碧落姑娘,娆音。”
这声音却正是之前通知晏安昆仑山塌了的那位。
娆音:“柳姑娘,这是流梭魔君,他与君扬魔君一文一武,乃是魔尊殿下的左右手。许多公文都是由他处理的,流梭魔君跟在殿下身边的时间也很长,我记得,比我还早十年。”
我对流梭点了点头:“流梭魔君。”
流梭神态有些木讷,但却彬彬有礼,又点了点头:“柳姑娘酒醒了。”
我道:“醒了,醒了,不过方才听你说,昆仑山崩了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流梭愣了愣,道:“字面上的意思。”
我:“呃,昆仑山,不是寒崚神尊的的地盘吗?好端端怎会崩了?”
流梭老实地道:“我暂时也不晓得,要等君扬魔君和魔尊殿下一同讨论。”
我道:“好吧,那便不耽搁您了。”
流梭点点头,继续朝前走了,去的方向正是正殿,大约是去找晏安了,按他这说法,君扬应该也会来。
我随娆音继续在宫内走了一圈,努力将宫内路径和建筑记清楚,娆音告诉我们犰若宫面上有两条路可以出去,一条就在正殿外,有黑耀桥直到岩浆对岸,另一条路则是在侧殿地下,可蜿蜒地走出走去,她说的十分详细,就差带我亲自去走一趟别再回来了,我只能忙不迭道谢。走完一圈,有几个小侍女着急地来找娆音,含糊地说有些事,娆音便将我和碧落留在侧殿旁的岚址院内,匆匆走了。
我与碧落在个翘角亭内坐下,碧落坐在石椅上,撑着下巴盯着石桌,愣愣地出这身,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碧落抓住我的手,脸颊泛出诡异的红:“你不觉得……那流梭魔君,很有些好看么?”
我道:“是挺好看的,怎么了?”
碧落捧着脸摇了摇头,没说话。
与碧落相识一千年,倒是头一回见她这个模样,我斟酌道:“你也蛮好看的,不必跟别人比。”
碧落含羞带怯地瞪我一眼:“瞎说什么呢。”
我抖落手臂的鸡皮疙瘩:“我晓得你的意思了。这不好吧,你才见过他几次?”
“两次。”碧落伸出两根指头,认真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我道:“我本以为你与痕舍……”
碧落口气凝重:“我与痕舍一同游历过人间,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颇有趣味,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倒是可以继续来往,谁知这次炼妖壶事件他畏畏缩缩,让我失望透顶。说实话我也是伤心了那么一两个时辰的,而要自己不伤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个新乐子。”
这段话全是歪理,我也不晓得她这颗心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动了,但碧落这动心来的轻易,只怕走的也轻易,我语重心长道:“你可得把持住了,这流梭……好歹也是个魔君。”
碧落道:“魔君又怎么了,仙魔相恋的都有,何况我与他都是魔呢。”
碧落走想了想,又对我说:“其实我看晏安魔尊挺好的,既然他将你当做前世恋人,你也不亏。倒不如跟他试试,总比那白眼狼君扬好,试想一下,他日晏安魔尊敲敲打打将你娶进门,君扬还得恭恭敬敬喊你一声魔君夫人,到时候你只需在他耳边道,君扬,为师来索命了……”
我还以为碧落要来出意难平,结果却是个冤孽录,我头痛地挥手让她闭嘴,碧落道:“我去正殿看看流梭出来没有,兴许还能说上两句话,也不晓得他可曾婚配否。”
我点点头,目送碧落拎着裙子走了,自己在亭中静坐片刻,想到薄山、昆仑山、晏安、天机镜、魔胎……脑中念头纷纷扰扰,一时间连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长出一口气,我走出翘角亭,见不远处有个人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不由得上前两步想探究竟,那人警觉性极高,蓦一回首,却是君扬。
真是说魔魔到,碧落刚提完索命的事情,这被索命的君扬就出现了。
他仍是形容憔悴,但大约因为要来犰若宫,比之前看起来稍微好了些,瞧见我,他神色微动,道:“柳姑娘。”
我目光在他左手的平安草环上打了个转,点头:“君扬魔君。”
君扬道:“方才若不是魔尊提起,我还不晓得……师父在苦冥村,除了碧落之外还有朋友。”
我便是忘了这茬!也万万没想到晏安竟是个嘴碎的,会跟君扬说起我与若朦认识的事情。
“我与阿朦是你外出游历时候认得的,你后头都不怎么回苦冥村了,自然是不晓得我的。”我一本正经道,“我也只是听阿朦提过你,前几日才真正见到你,魔君果然是气度不凡。”
君扬蹙眉道:“你与师父同为若萍草,身高也相似,声音也相似,确实很有缘分。”
我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可不是。”
君扬朝我走近了一步:“只可惜,你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我长吁短叹地感慨:“是我来迟了。”
君扬垂眸:“若非师父打开了炼妖壶,也不至有此意外。”
我一愣,只觉怒火攻心:“那明明是……”
君扬猛地抬头,道:“是什么?”
我退了一步,道:“明明是个众人皆知绝不能打开的炼妖壶,阿朦胆子小,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开?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只是斯人已去,只怕也是很难晓得真相了。”
君扬望着我半响,却是冷笑一声:“柳姑娘说的是。”
说罢便拂袖去了。
我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颗心才算落地,去他方才站的地方,也低头一望,发现原来这院内角落稀稀疏疏地生了几株野草,模样和若萍草倒是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