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当一位妙龄女子明晃晃的走进东院的时候,日光明媚。清凉树荫下,虞淮正在小憩。刺目的阳光在他身遭迁就地柔和了几分,白衣胜雪,眉眼处万般风华。
沧笙化作石头的模样卧在草堆里头,茫茫然望向定在门口的人,不晓得这是何处来的侍女,生得倒是颇为好看的。
沧笙将人心看得懵懂,不晓得一件事的解决法子并非只能是正大光明的,下面的九曲十八绕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学到。
只见那女子怔神一般在院口愣愣瞧着虞淮,直待园林那头传来临近的人声才幡然醒悟,慌慌张张逃远了。
人一走,虞淮长睫轻颤,淡淡然睁开了眼,露出眸底静如止水的墨黑。
沧笙察觉到他醒了,幻做人形在他边上蹲着:“方才有个小美人闯了进来,可惜你并没有瞧见。”
虞淮听出了她语气中真心实意的可惜,捏了捏眉心,缓缓道:“往后会见着的。”
沧笙有时候都分不清她跟虞淮到底哪个是仙了,简直神机妙算。这话摆在这,两日之后她便重新见着了那个小美人。不同的是她这回衣饰讲究了许多,锦衣华服衬得人娇嫩富丽,前后簇拥着人,瞧上去莫名带着点汹汹的气势。
虞生也在那簇拥的人群中,面对小美人的时候肩膀有些不自觉的耷拉,整个人气质都因眸中的怯弱而削弱了几分。隔着人晦涩望一眼虞淮,眸色复杂难辨。
小美人的下巴微微抬高,仰着音调,似要显出一份强势来,眸光却粘黏在虞淮的身上,悸动不安却非要掩饰的模样格外的昭然:“虞生道,那些个情诗都是你同我写的。你做什么非要他顶替你来见我?”
沧笙此刻若是人形,嘴巴必定张得能塞下整个馒头,这是泼得哪家的狗血?虞淮几时还给她写信了?
虞淮彼时正在观棋局,闻言抬头,墨发顺应动作自耳边垂下,平添了三分温柔。面容之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矜贵而清隽。执棋的手姿态优雅停顿了片刻,稳稳落下。垂眸的同时,掩盖了眸底卷积着的淡薄倦意:“若非让他前去顶替,郡主以为,我这病弱的身子还能如何呢?”
言语中似有若无的不甘,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故事中人。
虞生脸上的笑有一瞬不稳,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他解围,接手了这烫手山芋。
沧笙则是纳闷,他丝毫辨不出虞淮言语、眸中的温柔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禁猜想难不成是她不在的时候,他曾经对这小美人一见倾心,还给她写情诗了?
郡主得了想要的回馈,捏着袖口,眸中秋波盈盈:“此话当真?”
虞生突然扫了郡主一眼,不知为何想要发笑。当华夫人告诉她可将郡主甩手给虞淮的时候,他还觉着全然行不通,同华夫人辩解,“就算虞淮生得再好,郡主也已经倾心于我了,那情诗只要稍作查一查字迹便可以晓得是出自我之手,何以见得她就会主动放弃我呢?”
当时的华夫人道:“人心若变,最缺的就是借口,至于是否真实牵强,她忙着摆脱,断不会计较太多。你与她两三面的情谊,至多也是建立在皮相上。若她对你感情不深,又相中了虞淮,自然会顺了你给的台阶下的,转朝着虞淮去的,咱们便赌上一赌罢。”华夫人作为虞生的亲娘,也晓得虞淮与虞生的皮相之比,宛如正品与赝品之别。虞生与郡主之间,不过是小儿女隔着小宴的明艳灯火,不期然四目相接,看对了眼罢了,哪里是真正的感情。
虞生想要赌对了脱身,可真脱了身又有种荒诞的挫败。他掏尽心思讨人欢喜,最终却抵不过人家回眸一瞥。
郡主轻声呢喃,以为迎来了皆大欢喜,可虞淮没有配合她多说两句情话,态度并不热络。只得她来主动促成: ”身子不好又如何,我王府多得是珍惜的药材与有能力的大夫,自然会将你治好的!“郡主如今是一脑子栽了进去,哪怕搬空家里的珍药,也想要换回这么个人来。
“郡主有所不知。”虞淮扬了扬唇角,寂黑的眸底因这一抹笑意而淬上温柔的星光,笃定而平静,“我的病,无药可医。”
沧笙难以想象,他会用这样温柔的表情与声线,说出这样于人于己都分外残酷的话。
郡主呆愣愣地红了眼眶,良久,无法接受似地转身飞快跑出院去。那簇拥着她的一大帮子人自然也都离开了,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东院即刻冷清了下来。
虞淮仍望着人离去的院口,眸光淡下来,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