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军的行军速度十分神速,而且堪称悄无声息,即使在被困二十余日的情况下,军容也依旧整齐,若非有这样的素质,也不可能名传天下。
姬央领着沈度的人马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她发现鲜卑人痕迹的地方,接下来就是闻人和等追踪者需要做的了。沈度军中也有这样的能人,否则他也不可能能一直缀在慕容怀山后面。
这一次若非连续几日的暴风雪打乱了他们的行军速度,也不至于追丢慕容怀山。
功夫不负有心人,闻人和他们很快就追踪到了慕容怀山队伍离开的方向,此刻天色已经渐渐亮开,更有利于姬央观察地形。
慕容怀山的队伍并没有走出太远,他们被风暴所阻,即使有熟悉鬼山河的向导,但也没有姬央那种辨识方向的极端能力,所以绕着附近的山、河绕了几圈才摸出点儿脱困的门道来,此刻正背靠一处小坡休整,准备等天色大亮就出发。
沈度的斥候发现慕容怀山后,立即反身禀报,沈度将姬央交给乐山道:“你去坡上待着,这一次要是再敢私自下来,我对你过往的承诺就一概取消。”
承诺?自然只有那一个。姬央气得跳脚,“你是不是早就想反悔?”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下巴道:“只有这一招才治得了你,你给我老实待着。”他知道姬央最怕什么,你若是说得不够严厉,她准保能干出又跑下山的事。他上回对她就是太宽松,所谓的惩罚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彻底执行。
你还别说,沈度真捉着了姬央的痛脚,哪怕山脚下嘶喊声再高,她也没敢冲下山去助阵。只能待在原地练起了玄月功,若是没有这套功法,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哪里能吃得了这些时日的苦,早就精力不支了。
这一次慕容怀山压根儿没想到沈度会来得这样快,而且士气明显高涨,他走脱不及,被沈度一枪将马刺倒,倒地后被沈度一剑就取了项上人头。
慕容怀山一死,鲜卑人立即群龙无首,再无战力,只能束手就擒。沈度这一趟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那慕容怀山营里果然有熟悉鬼山河的向导,从小就在里面长大,慕容怀山得到他时如获至宝,一路设计,就是为了将沈度困入鬼山河,结果却栽在了私自逃家来寻夫的安乐公主手里。
此间事毕,沈度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就变成了找到沈廉。一如沈廉觉得沈家损失不起沈度一般,在沈度眼里,沈家也损失不起沈廉,虽然性子暴躁了些,但却十分骁勇善战。
沈度的九转烈阳功练到了八转,而沈廉也练到了七转巅峰,在沈家子侄辈里就只输给沈度一人而已。
姬央听到沈度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沈廉,就赶紧给自己辩解,“这可不能怪我。我让他跟我走,他偏不听。他完全瞧不起女人,我一开口,他就骂我胡闹,让我别添乱。我被他气得都快吐血了,才单独离开的。”
沈廉是什么脾气沈度难道还不清楚,姬央虽然在他面前乖得跟小猫儿似的,但对其他人可都是有爪子的。这两个刺头碰到一起,肯定平静不了。
“我没有怪你。沈廉身为将军,不能知人善用,这是他的过错,等我找到他,一定押着他给你道歉。”沈度道。
姬央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那倒不必,道歉也没什么意思,只要让我看到他发现我真的找到了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我就满足了。”姬央说话跟绕口令似的,然后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肯定很有趣,很解气。”
沈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姬央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只图好玩儿、有趣儿。
姬央踩着沈度在雪地里前行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个游戏她百玩不厌,“我赌气走的时候跟八弟说了的,让他沿途留下记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
沈度道:“老八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儿,但不是听不进话的人,他肯定做了记号的,你沿途留意一下。”
姬央“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看来沈度对沈廉还是赞赏居多,便不由道:“那可不一定,他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却未必听得进我的话,老是说我给他添乱,对嫂子一点儿敬意也没有,打小就被宠坏了。”
姬央一路就嘀咕沈廉的事情,沈度刚开始听还没觉得什么,可姬央念叨沈廉委实太多了点儿,这就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起来,“你老提老八做什么?”这才相处几日啊,印象就这般深刻了。
沈度已经从姬央的话里听出她和沈廉的相处之道来了,总之就是一路吵架,虽然有些人是吵成了仇人,但有些人却是越吵架越亲近。
“我没有老提他呀,谁耐烦说他呀。”姬央撇嘴道。
沈度倒是不会怀疑小公主变心,所以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你一直说老八的坏话,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
姬央心里“咯噔咯噔”跳了几下,沈度这人可真讨厌,那么敏锐做什么?不过那件事瞒也瞒不了,她一路说沈八这儿不好,那儿不好,都是为了争取让沈度支持她来着。
“啊!我看到了,那边应该是八郎留下的标记。没想到他们也进了鬼山河。”姬央岔开话题道。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大风依然像带着砂子在刮人脸一般,前面白茫茫一片,以沈度的眼力都没看出有什么标记来。还是姬央自己跑过去,让人将雪被挖开,果然看到一个垒起来的小土包。
能将被冻结的土挖起来垒出这样的小土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没有姬央的话,隔得远远的谁也看不出雪地上有什么起伏,自然也留意不到这个记号。
“看来八弟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沈度看着姬央道。
“才怪呢。”姬央道:“他这是给我出考题呢。”
在小土包里埋着一张布,只露出一片角来,因为有土压着,所以没被吹跑,上面写着日子,他们是三天前经过此地的。
姬央绕着土包看了一圈,然后才不确定地道:“这土包尖头向南,他们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主要是风雪压土时,将那垒起的小土包也刮变了形,姬央只好连蒙带猜。
“好,我们走。”沈度对姬央的信心比她自己对自己还甚。
所幸沈廉他们走得很慢,没有姬央这样的能人,他们一路走要一路留下标记,方便他们自己找到回去的路,还要不断地排查沈度他们的痕迹,所以沈度带着军队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就找到了沈廉。
“六哥。”沈廉看到沈度时不由大喜,快步迎上去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谁让你擅自离开代郡的?”沈度见着沈廉,脸上可没有喜色。担忧之后剩下的就是愤怒了。
沈廉最了解沈度的禀性,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做错了,也不敢跟沈度犟,不过就算是让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进入鬼山河,沈家没有他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沈度。
“六哥,我知道错了。”沈廉讨好地笑道。
“知道错了,就是不后悔,也不会改对吗?”沈度哼了一声,“若是这一次我不幸罹难,你又被困鬼山河,沈家会怎样?你想过祖母和你母亲没有?沈家剩下的妇孺怎么办?”沈度疾言厉色地道。
沈廉知道沈度样子越是做得凶,就越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他也还是没敢跟沈度犟,因为他们父亲都去得早,这些年沈度对他是亦父亦兄,沈廉这辈子最敬重的也就是这位六哥了。
沈度叹息一声,拍了拍沈廉的肩膀道:“你的军棍先记着,回到关内再执行。”他虽然恼怒于沈廉不听指挥擅离代郡,却也知道他是出于一片救自己的赤忱之心,明知这里是进来了就很难出去的鬼山河,沈廉还是进来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沈廉的活罪肯定是逃不掉的。
沈廉皮糙肉厚压根儿就不怕棍子,知道这是沈度在有意放水,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哥哥心里,他今后都不可能再主政一方了,不分轻重、不顾大局之人,可以为将,却不能为帅。沈度强求过沈廉,如今却也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沈家到底还是儿子太少了。
“六哥,那个这次我进来,安乐公主也跟着来了,后来她赌气跑了。你知道女人有多麻烦的,拦都拦不住,我又不能打断她的腿。她身边有苏后给她的亲卫,比谁都牛气,还嫌我拖她后腿。”当时沈廉那是真气愤,姬央自己要找死,他也懒得管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沈度脱困而出,安乐公主是他的夫人,不管有宠无宠,总得有个交代。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可以留下一拨人去找她。女人就是麻烦,让她好好跟着我她不肯,现在还得分出人去找她,为了这么个女人,要害咱们这么多兄弟为她冒险,她要是自己死了还好,若是被我们找到,六哥你一定要好好管教,别以为她是公主,天底下的人就该供着她由着她胡闹,你就该打条铁链子拴着她,看她今后还怎么跑。”沈廉越说越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