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太古旧事（三）

“我本是无边仙界中一个默默无名的仙将，毕生夙愿不过就是提升修为、立下战功，期望有朝一日能有幸得太古仙皇赏识, 成为太古仙皇身边的一名仙尊。仙魔之战毫无预兆的爆发, 我所在军队受命前往战场, 我与大批同僚真身降临各个界面，共同对敌, 驱除魔族大军。大战初期魔族攻势汹涌, 仙族创伤严重, 缕缕退败, 我们被迫放弃了一个又一个界面。但从战争中期开始, 魔族的进攻强度缓和下来, 仙族上层们也开始采取反击措施, 战事一度形成了僵持状态。”

“大战耗时长久，我奉命戍守在偏远区域，前方与中心战事进展如何，我们那里从来都是延后才能得到消息。仙族不如魔族势大, 为了保全仙界, 太古仙皇不得不做出取舍，我们的军队便是一支被上级半放弃的军队，也就是说我们戍守之处若是能守住便全力去守，守不住也不会有援军来支援我们……我不愿就这样死去，为了活下来，为了将来有一日修为突破飞升至更高界面，每日，每日，我均是拼上性命在不断的杀戮与流血重伤中挣扎，激烈而凶险……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个太古时代末期，直到有一天，仙族大军中无人不晓、无人不惧的那个战场修罗——天魔紫离……陨落的消息从前线传来……”

无瑕惊疑：“紫离陨落了？”

珈兰缓缓点头：“为了对付魔族大军精神象征性的人物七皇子紫离殿下，仙族放弃了多个战场，一次性集合出动了九名大仙尊！据闻那一战中紫离殿下在九名大仙尊联手下毫无还击之力，魔印崩溃，神识自爆……就此失去了踪迹……包括魔族与仙族在内所有得知这一战的人都推测、几乎是断定，紫离殿下陨落了。”

“可是他并没有死，对么？”无瑕轻声问。

珈兰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依旧按照自己的记忆慢慢述说：“天魔紫离陨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各方战场，魔族大军士气大降，相反仙族大军却是士气高涨，也就是从那时起战况出现了决定性的重大转折，魔族大军一溃如沙……”

“魔族大军终于在前线大败，这场旷日持久、造成仙界多处生灵涂炭的仙魔大战终于即将结束。而魔族毕竟是魔，嗜血天性难改，即便前线败了，那些仍分布在各方战场上的零散军队们却仍旧不肯撤离，反而变本加厉屠杀仙界生灵，疯狂的打算与仙界同归于尽一般！……我们的军队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遭遇了这些真魔毁灭性的袭击，在那场混乱而残酷的战争中，我的许多同伴都战死了，我也身受重伤，跌落入了一处下界……”说到这里珈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墙壁上的某幅壁画中，“在那处下界醒来后，我意外遇到了所有人都认为已经陨落的天魔紫离！”

无瑕也看向墙上的壁画，“然后，你与紫离打了起来？”

“紫离修为通天，整整比我高了近一个大境界，但他与九名大仙尊那一战中重伤，伤势比我严重许多倍，修为大跌，以至于我竟能与他打得平分秋色。我们相遇的那处下界经过魔族大军的攻打已经彻底了无生机，成为了一处即将崩溃的寂灭死界，而我与紫离斗法太过激烈，那处下界根本承受不住，竟是在我们斗法中途便开始崩碎了……”

这些往事应该属于那几幅完全分辨不出图案内容的壁画中的某一幅，无瑕知道，接下来，应该就是为何紫离殿下在壁画中前后恍似两人的秘密了。

“以我与紫离当时的伤势，我们都没有能力离开那一界，即是说，如果那处下界毁灭，我们两个也要陪葬！即便身处敌对立场、万般不愿，但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联手起来延缓那处下界的崩落，同时想办法尽量恢复修为，离开那个地方……整整百年，在那个没有一株草、一棵树，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任何人到来的寂灭死界，只有我与紫离两人……相互维持着对方的性命，日复一日……”

珈兰的目光渐渐沉寂下去，仿佛眼前的石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那暗无天日的时光回流，在那个荒芜的世界，时间的流逝模糊得如同静止，死亡的巨镰时刻悬在脖颈上，寂静得令人恐惧发狂。

在那样的时光中，唯有彼此在侧，哪怕是血海相隔的天敌，却唯有彼此能够相互提醒，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有希望……在那样的日子里，那样的相伴，渐渐的，有什么东西变质了，一种无形却又深刻的羁绊，自灵魂深处油然而生，愈加牢固……

珈兰深深闭上了双目。

分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过去，此刻却又鲜明的如同昨日……今时今日，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他们了。

无瑕轻声道：“后来呢？”

“后来……紫离答应我放弃魔道改修仙道，摈除真魔嗜血的天性，但他早已成就古魔之身，即使他的魔印已经崩溃，仍旧无法生出仙印来！于是，紫离他……”珈兰的神情出现了几分迷茫，她甩了甩头，仍是无法缓解。

“珈兰？”无瑕担心的叫她。

珈兰喃喃道：“紫离他……他用了一个方法，令自己可以修习仙道……但是那个方法很复杂，也很危险……需要渡过一次大劫才能成功！就在、就在紫离渡劫的关键时刻……我们被奉命在各个界面剿除魔族余孽的一支仙将们发现了……那个时候我与紫离的修为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虽然我们能够逃离那处下界，但无力逃到更远的地方……为了躲避那些仙将们，我们逃进了混沌中一粒尘埃内……”

“尘埃？”无瑕神色一变，“莫非是……”

珈兰接口：“就是如今的人界。那时的人界还未形成一界，只是混沌中漂浮的一粒尘埃……不止人界，如今亿万人界妖界，在太古时期都只是一粒粒尘埃而已……”

“我们被仙将追上了，紫离在渡劫关头，再加上重伤未愈难以抵抗，我也挡不住那些仙将们……就是在那一战中，我肉体毁灭，神婴溃散，而紫离他……紫离……他……他做了什么？”珈兰的表情停留在了深深的困惑中。

“珈兰？”

“我隐约记得他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做了什么？”珈兰自语，抱住了头，“我必须想起来……那很重要、很重要！”

无瑕唤了珈兰许多声，珈兰却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她抬头再次看向那些壁画想寻找些线索，倒数第三幅应当便是当初珈兰与紫离抵抗那些仙将的事情，倒数第二幅完全看不清，然后倒数第一幅真仙古墓便已经出现了。

无瑕道：“是不是与真仙古墓有关？有一名真仙牺牲自己将紫离镇压入了古墓中……”

“真仙……真仙……”珈兰突然恍惚道：“陨落在真仙古墓的真仙就是我啊……是那些仙将用我的仙印创造了真仙古墓！这里就是我的墓……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么……”

无瑕来不及震惊，因为她发现珈兰的神智已经错乱了，或许是突然记起太多往事，令她彻底迷失在了记忆中。她想让珈兰先回到她的识海中休息一刻，然而珈兰却是推开了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向壁画。

“这些不是壁画……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是我的记忆痕迹啊……”说完，她便化为一束银光，没入壁画中踪影全无。

“珈兰！？”无瑕急忙追上去，但不论她对那些壁画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无瑕紧紧咬住了唇，盯着眼前那一幅幅壁画。此刻她明白了，那些模糊不清或根本空无一物的壁画并非年月太久损坏了，而是珈兰那些记忆丧失了。若珈兰想全部记起来，恐怕还是必须找到她丢失的第三部 分元魂才有可能！

究竟珈兰想不起来的部分，发生了什么？

“魔族在各个界面战败，死伤无数，天魔圣祖也在大战中元气大伤，魔族撤兵，大军退出了仙界，这一战我们魔族败了，损失惨重，但仙族也好不到哪里去，许多界面都寸草不留，变成了寂灭死界。”

“虽然连天魔圣祖都认为殿下陨落了，但我们不相信，身为殿下一手建立的近卫队，我们曾立誓誓死追随殿下！我们没有撤出仙界，而是伪装起来在各个界面中寻找殿下的踪迹。魔族战败撤军后仙族乘胜追击，在各个界面清除魔族停留的人，我们许多的同伴坚持过了凶猛的仙魔之战，却没能抵抗住仙将的清剿……殿下的近卫最终只剩下三队，七人一队，一共二十一人……”

“我们三队分开找了许久，终于有一日，以本尊为首的一队与另一队人马同时找到了一处尘埃中，在那里我们感受到了殿下的气息！殿下的气息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微弱，若非如此，我们早就应该找到他了……但我们去晚了！”说到这句话时，巨兽的语气变得无比懊恼，同时也无比暴怒，“我们找到殿下时他已经在大批仙将围攻下肉体消亡、元神崩溃了，那些仙将用一名仙人的仙印铸造真仙古墓，我们感觉到了古墓中有殿下的真魂气息！仙将数量众多，我们区区十四人难以对抗，有的当场陨落在围攻之下，有的则重伤至死然后被封入了真仙古墓中！眼看真仙古墓即将消失，本尊以殿下的八件大威力法宝创建了八座古城，作为开启真仙古墓的契机，八座古城出世后本尊修为大损，被那些仙将以沉星落月锁束缚在此处……这便是太古时期的仙魔之战与这座真仙古墓的由来！”

第267章 真魔傀儡

众魔修听得目瞪口呆，天魇圣道：“太古时期？……真仙古墓不是上古时期出现的么？那么上古八城……？”

“上古八城？你们便是如此称呼本尊创造的八座古城么？”巨兽缓缓摇头，“不, 真仙古墓与那八座城均是太古时代最末期出现在此界, 那时此界根本还不是一个界面, 只是混沌宇宙中一粒尘埃而已。紧接那之后是漫长的远古时代，本尊独自被束缚于此处, 这一界一直是个没有任何生命的死物。直到数千万年后, 不知为何这一界中突然出现了始源之气, 荒芜死寂的环境渐渐改变, 逐渐形成了天道与法则, 接着出现了生命迹象, 最初诞生的生灵被称为这一界的始祖生灵。”

“继始祖生灵诞生后, 这尘埃界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众多物种，优胜劣汰，这个过程从远古时代一直持续到上古时代，终于, 在上古时代晚期出现的人类与妖类成为了唯一存活下来的种族, 人的数量更多，且比妖类更早开启灵智，渐渐的这个尘埃界便被人类所统治了……据本尊推测，始源之气的出现与始祖生灵的诞生应当都与那些仙族脱不了干系，或许因为仙印的奥妙，所以不论过程中出现了多少种物种，最终能够存活下来的只有人与妖两种。不光这个尘埃界，其他尘埃界如今恐怕也只有人与妖两种物种存活。”

“其他尘埃界？真魔前辈的意思是……除了人界，还有其他的……”

“那是自然。仙族既然开辟出下界，并且创造了新的生灵，便绝不可能只开辟这么一处。想必这小小的人界之外，还有数以亿计数不清的人界、妖界！”

巨兽的话音落下，众魔修的震动与不可思议都明确表现在了脸上。

“嘿嘿……本尊早说了，让你们长长见识。你们生长在这狭小的尘埃界内，所能接触的奥秘太少，初窥万道轮回的冰山一角，是否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将来等你们到了古魔界，会见到更多超出固有认知的事物。聊了这么久，本尊已将魔气彻底炼化，是时候开始为你们进行魔气灌顶了！”

众魔修虽然还有许多疑问想讨教，但一听可以开始魔气灌顶，便统统抛到了脑后，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热切与兴奋。

“哪一个先来？”

天魇圣刚往前迈了半步，突然想起之前乌鹤岛岛主已经占了这第一个名额，成功即在眼前，他不想再跟人争执节外生枝，便又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乌鹤岛岛主在所有人羡慕的注视中上前，抱拳躬身：“晚辈乌勤桓，见过真魔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