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浅看着他的小身影长呼出一口气来,犹疑了许久道:“寂梵,我其实一直一直想问你......”
倪浅心里隐隐有些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到了嘴边就没办法说出口。
“想问你......想问你那个那个......对了!乐菱去哪儿了?”倪浅张口就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太瑀整日挂在嘴边问的话给扯出来了......
寂梵眸光深邃地低头看向她,许久从怀中幻化出一根菱笛道:“她在这里面。”
“嗯。“寂梵点头,她到最后都想着要护着尹烨,只可惜她的肉身本就是玉石,已经被魑尤打碎了。”
倪浅惊愕地抬头,几近要触到菱笛的手颤了颤,然后轻柔地抚摸上笛身,翠绿的穗子,道:“......那这笛子?”
寂梵目光闪烁,沉声道:“她要我将这菱笛给你。”
倪浅一愣,从多年前那个趴在尹烨身上张牙舞爪的小鬼,到后来对她百般嫌弃的小女孩,乐菱生动可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她颤着指尖接过菱笛,这孩子......一直都在护着尹烨啊!啪嗒一滴泪水砸在笛身上,泛起一层剔透翠绿的光华来,倪浅忽而笑了,满眼盈着晶莹的笑意。
她拿过菱笛似乐菱一样横吹起来。
凭着记忆,丝毫不差地吹起了那首渡魂曲。
倪浅感受着菱笛中隐隐泛动的灵气,内心诧异,这菱笛似乎在注入乐菱的魂魄之后,终于有了灵性,这番吹来,竟似个仙器!
她虽不明白为何,却知晓了乐菱的心愿。乐菱是要她代替她,继续护着尹烨。
倪浅闭眸吹着渡魂曲,眼角滑过一滴泪,心道:“真是个傻孩子。”
许久,寂梵沉声道:“裟槐,当初我答应替你得到问天镜,四万年了,现如今你已经拿到了,无论你还想不想找回沧溟魔尊,都再与我无关。我......要走了。”
倪浅一怔,忽而又明白过来,他不过是被裟槐利用的一个过客,天音寺寂梵,陪着裟槐闹了一场轰天动地的闹剧,已经够给裟槐面子了。
倪浅伸手挠挠头,面上挤出一堆笑来道:“......哦,这样啊,那你有空可以来龙峰找我喝酒啊,我酿他个十坛八坛的忆情等你?”
寂梵敛下眉来,道:“不用了,我本是佛家弟子,滴酒不沾。”他说完,扬手召来蚀月剑,御剑飞在半空中,好一个仙风道骨。
倪浅仰着头,迎着刺目的烈阳看向他,龇牙咧嘴地笑道:“胡说八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放心,佛祖会原谅你的。再说了,你佛道魔都修,早就不是个正经佛家弟子了,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寂梵抿唇,逆着光睥睨着下面的倪浅,许久道:“你......莫要随便乱用觅渡给你的诛裟伞,那东西与你相克,行事也不要再过招摇,龙族也好,魔界也好,护不了你一世,司寇,你还欠他一个名。还有......忘了他,不过是场梦。”
倪浅迎着阳光,扯着脸僵在那里,笑得一脸灿烂,她自始至终都笑着和他招手:“好好好,真是啰嗦,我又没自作多情,我情根都断了好吗?行了行了行了,一路顺风啊,替我给你家天音寺的师父闻声好,就说是我倪浅死皮赖脸地请你帮忙,才拖了四万年。一路顺风啊,菱笛就先放我这了,有空来拿啊!......”
倪浅满脸笑容招手送别,只见寂梵一身银翼罩罩身,像四万年前砸落在她眼前那样,像一颗天星一样一闪而逝,微闪了一下,消失在天际。
倪浅终是觉得嘴巴也扯僵了,手也摇酸了,冷下脸来,坐回那石头凳子,又拿起了早已凉透的忆情酒,一口又一口地灌入肠中,似笑非笑,砸吧着嘴巴嘟囔:“......奇怪,怎么变苦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真是没良心,帮你集齐了魂魄,你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留下来多吃顿饭......我倪浅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又没说过喜欢你,喜欢你的又不是我倪浅,你又不是他,你都破神归位了,变回你的天音寺大弟子的身份了,你厉害了,哪还看得起我......”
倪浅又提壶喝了一口,醉醺醺地笑道:“我是谁啊?我是谁我他妈的都不知道,养母生母都有了,都他妈的又不是我妈!呵呵!!我兜兜转转的,不过是颗蛋!哦不......我他妈的连颗蛋都不是,我就他妈的是那个那个魔尊!哦.......叫裟槐是吧?傻子还差不多!一个破沧溟魔尊了不起啊!要你发了疯地上天杀人,猪狗不如地呆了三万年,猪狗不如地下界投胎了一万年!呵!真是个傻子!比尹烨还傻!!!”
倪浅站起身来,又灌了一口,对月大喊:“你就是个傻子!比尹烨还傻!比他妈的江逸阿泽蠢狐狸乐菱还傻!!!大傻子你就是!”
骂完了倪浅又呵呵笑两声,颓然坐下去,闭上眼嘟囔着:“我是谁啊?我谁都不是!我他妈的就是倪浅有错吗?!你要取名字你取啊!你多厉害!天音寺的首席大弟子欸!你......你取啊......你取啊......嗝~这酒真他妈地苦......”
龙峰的人听着子家少主在龙峰踏下发了一晚上的酒疯,没一个敢上前去劝上一劝,后来不知道从哪来个仙气飘飘的神仙将人从龙峰抱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日整整睡到日上三竿,倪浅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瞄了眼左手上的红绸,伸手捏了捏脑袋,只觉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脚下一趔趄,向前倒去,幸而被一双手抱住。
倪浅抬起头来一看,竟是觅渡!
她眼前一亮,笑嘻嘻道:“觅渡!你这是来龙峰看我了?”
觅渡温柔笑,扶住她站直了道:“对,我这次是来看你的,你看看你,怎么就知道贪杯,喝得那么醉?”
倪浅张嘴哈出一口气来醉气熏天,不由面皮一薄,红了一层,嘿嘿笑道:“我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倒让你看笑话了。”
觅渡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宠溺道:“你呀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倪浅吐吐舌头,道:“当然了。”
门外这时传来敲门声,白琚在门外轻声道:“少主,师父请您去大殿上主持龙潭宴相关事宜的讨论。”
倪浅应了声,上前开门,笑着说:“好好好,没问题。”她回头道,“觅渡,你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等倪浅商讨完回来后,觅渡已经走了,倪浅不由懊恼,感觉屋里空落落的,她走到桌边看到封信。
倪浅撕开来看,里面写着:“阿浅,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有缘再见。”
倪浅怅然地放下信来,开始专心准备接下来的龙潭宴。
半月后,整个龙峰都弥漫着一股喧闹的气息,来自四面八方的龙族支部都带着今年要一展宏图的子嗣前来参加龙潭宴。
倪浅坐在龙峰塔下,随手给自己搭了个凉棚纳凉,看着白琚一一送来的拜帖名单,她百无聊赖地扫过,忽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鲛族公主,凝兰。”
倪浅意味深长地念出来,微挑了眉,招手唤来身旁的白琚问道:“鲛族也是龙族的分支?”
白琚一愣,点头道:“其实鲛族算来算是龙族的臣服族类,算是龙族的末端分支。”
倪浅愉悦地笑道:“哦哦~原来是末端啊。”她伸出手指愉悦地敲打着竹椅的扶手,忽而问道:“那这公主今年参加这龙潭试炼吗?”
白琚想了想道:“回少主,这鲛族公主嚣张跋扈,每百年的龙潭宴都要来争一争风头,今年相必也没有例外。”
倪浅嗤笑一声,眼底闪过厌恶之色,看向龙峰萦绕多年的仙雾,勾唇邪笑道:“好,你且把今年试炼的项目和我好好说道说道,我这多少年没有活动筋骨了,是该动一动。”
白琚一愣,随即躬身细细将试炼的规矩讲了一遍,说得最后一比试,斗法,龙族凶狠残暴,所以规定这最后一场比试除非对手投降,否则就可以继续斗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