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差点笑出声来,真有趣,小姑娘分明恨得已经咬牙了,却还要面不改色的露出这幅诚挚的模样。
“你就不怕,我搅黄了你的这出戏?”姬蘅慢悠悠的道。
姜梨看向他,道:“是吗?可是我想来想去,国公爷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你想不出理由吗?”姬蘅笑问,“看来二小姐是把我想的太善良,还是忘记了,李家和我的关系。”他像是要故意提醒姜梨似的,“宫宴花园中,你不是看见了,我和李家的人?”
姜梨的心里,有一瞬间的诧异。那时候她的确是认出来和姬蘅说话的是李璟的手下,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况且姜家和李家不和,她一个闺阁千金,常年不在燕京,更不可能认识李璟手下的人,应当没有人会怀疑。
但没想到,姬蘅已经知道了,她认出对方。或许在那时,自己短暂的讶然已经被姬蘅看在眼里,在那时,姬蘅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认识的,在那时,姬蘅就冷眼旁观着她做戏。
姜梨道:“所以?”
“所以?”姬蘅反问。
“和李家的人在一起,就一定是站在李家一边的么?”姜梨笑道,“我倒是觉得,我和国公爷,未必日后就不是一条蚂蚱上的人。”
文纪惊得向来平静的脸色都有些绷不住了,姜二小姐居然敢对大人说这样的话?这话,当初成王想拉拢姬蘅的时候,都不敢有胆子这样说。
姬蘅静静的看着姜梨,姜梨嘴角的微笑不曾动摇,柔和的,妥帖的,像是春日的和风一般看向他。
“你是真聪明呢,还是假聪明?”他轻声问。
姜梨笑了笑:“谁知道呢。”
屋里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姜梨看了看眼前的茶水,滚烫的白毫银针,天气冷,已经瞬间变得温热,时间又过去了许多。
“今日就寒暄到这里吧。”姜梨笑道:“舅舅还在外面等我,我得回去了。多谢国公爷对我的提醒,”她笑道:“希望我能将这出戏唱到最好,让国公爷看的尽心。”
她言语之间,仿佛自己是个供人取乐的戏子,丝毫不提自尊。但看在人眼中,却又比燕京城那些拿腔作调,自诩尊贵的大小姐们,来的让人心生尊重得多。
姜梨的骨头,一点儿也不轻,不但很重,而且很硬。也许她的弯腰,是为了日后站的更高。
姬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再会。”
姜梨对姬蘅行了一礼,起身离开了酒馆。
她走的很急,但这急,并不像是要急于躲避姬蘅,所以才走的很急。她走的很急,像是有更加重要,更紧急的事情要做,生怕浪费一丁点时间,几乎是小跑着往外走。
窗前,姬蘅瞧着姜梨走到街对面,蹲着的叶明煜站起身,往这头看了一眼,和姜梨一道往外走了。
“看来真的很心急。”姬蘅笑了一声。
“是因为薛怀远七日后就要处刑了的缘故。”文纪道:“可惜了,找不到姜二小姐和薛怀远有关联的地方。”
“不是薛怀远,是薛家。”姬蘅道。
“沈如云是薛芳菲的小姑,姜梨算计沈如云,薛昭是薛芳菲的弟弟,姜梨拜祭薛昭。薛怀远是薛芳菲的生父,现在姜梨要去为薛怀远平反。”姬蘅声音很平静,“不觉得太巧了?都是薛家人。”
文纪道:“薛家一案,事关公主殿下。”旁人不知道其中渊源,却瞒不过他们。
“还没看出来?”姬蘅道:“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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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怕个鸡毛,不要怂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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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哑婆
姜梨从酒馆里走了出去。
叶明煜在街边蹲了许久,见姜梨走过来,吐掉嘴里嚼着的草根,问:“怎么样?说完啦?”他也不问姜梨见的是谁,做的什么事。倘若是叶嘉儿,他就要问上一问的,但换做是姜梨,有时候,他觉得姜梨作为一个小辈,比他的同龄人表现的还有主意,不必担心。更重要的是,叶明煜认为,就算是他问姜梨,姜梨也不会说的。
何必白糟蹋功夫呢?那就不问呗。
姜梨点了点头:“说完了,舅舅,我们回去吧。”
和姬蘅见面一事,甚至和姬蘅相谈一事,都没有让姜梨太大的放在心上。虽然传言姬蘅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但姜梨以为,那只是他的表现。他的行事,都有自己的主意。而几次交锋,加之她认真的思索过,姬蘅会打破她的计划可能,实在很小。便是自己真的误了姬蘅的事,对姬蘅来说,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犯不着亲自出手。之所以会从襄阳追到桐乡来,是因为自己行动太奇怪,他要做看戏人。
罢了,看戏便看戏吧。她从来不惮成为戏子,但这出戏的起承转合,都要她自己把握。
姬蘅不重要,重要的事七日后,父亲就要被处刑了。她找不到证据替父亲翻案,就得做好最坏打算的准备,劫法场。然而劫法场能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日后会不会牵连甚广,也是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所以最周全的办法,还是要从证据下手。
叶明煜见姜梨说回去,欣然答应。他们暂住的一家民宿也在青石巷,和被封的薛家离得不远。想来冯裕堂的人会关注他们落脚的地方,选在青石巷,实在是太惹眼不过了。但姜梨就是要大张旗鼓,就是要让冯裕堂知道,她来秋后算账来了。
等回到了民宿,叶明煜让人去弄点吃的,顺便问问护卫这一带的地形,姜梨自己呆在房内,叶明煜把薛家的卷宗给了姜梨,没敢打扰她,只让桐儿和白雪在门口伺候着,若是姜梨要喝茶吃东西什么的,也能搭把手。
姜梨在认真看卷宗。
如果可以,她须得找出卷宗上薛家一案上的疑点和漏洞,抓住这个疑点和漏洞不放,一步步追查下去。便是不行,也能将此故意放大,来混淆视听,为薛怀远争取时间。
卷宗应当是冯裕堂令人做的,也许有永宁公主交代的缘故,冯裕堂这份薛家卷宗,倒也隐瞒的是天衣无缝,其中将薛怀远描述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贪吏,罄竹难书。姜梨看着看着,心中渐渐想要冷笑。
上面的事情,薛怀远一个也没做过,反倒是现在的桐乡县丞冯裕堂,桩桩件件都差不离。偏偏薛怀远还认罪了,姜梨能想到,为了让薛怀远承认罪行,他们都做了什么,或许就是为此,薛怀远才会被折磨的失去神智。
这份卷宗,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实在是天衣无缝,冯裕堂应当在此耗费了很大心力,才把这些罪行安排在薛怀远身上。但因为薛怀远是个什么人,桐乡人都清楚,这些事情就显得格外可笑。
姜梨一目十行的看完。
卷宗上,是可以揪出一些小漏洞的。比如说薛怀远贪污的赈灾银,在薛家后院挖了出来。但当年的赈灾银,的确是清清楚楚的分到了每一位百姓的手上。新出来的“银子”,大约是永宁让人自己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