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姜景睿神情古怪,仿佛极力忍耐想要与姜梨说话的冲动。想来也是了,他定然巴不得和姜梨好好讨论一番今日姜玉娥和周彦邦的秘事,只是父母兄长都在一个马车,姜景睿不好开口,便一路上都对姜梨挤眉弄眼。姜梨不必问他都知道他想说什么——回府后到芳菲苑再细细说谈。
姜梨却是懒得应付他。
今日之事,季淑然母女想害她和叶世杰,结果却成全了周彦邦和姜玉娥,甚至让沈如云钻了空子。这池塘里的水已经被搅得混到不能再混,说实话,就连姜梨自己也没料到会促成这么个结果,谁知道沈如云会有这么一出神来之笔?
看起来对于姜梨来说是皆大欢喜,实则却才刚刚开始。
季淑然迟早会弄清楚,姜玉娥和周彦邦一事是姜梨所为。而这一回后,姜幼瑶彻底不会和周彦邦走在一起,姜幼瑶恨姜玉娥,更恨始作俑者姜梨。
而叶世杰那头,季淑然想害叶世杰不成,但叶世杰如今已经是户部员外郎,本就惹人眼热,谁知道明里暗里会招多少嫉恨?先不说别的人,季淑然大可以让她的娘家,季家人给叶世杰下绊子。叶世杰虽然是洪孝帝钦点,但刚入仕,一点可以依仗的关系都没有,叶家过去并无做官的人,能给叶世杰的庇护,实在很少。
她和叶世杰的路,接下来势必要走的更加艰难。
不过,那也没什么。姜梨愉悦的想,无论如何,能让眼前的敌人吃亏,也不算亏待了自己。未来的困难再多,再多也无非是像今夜一样,一一化解就是了。
她的路,总会越走越平坦的。
……
回到府里后,姜梨没有与姜元柏他们打招呼,直接回去了芳菲苑,今日已经太晚。白雪和桐儿见她安全无虞的归来,皆是松了口气。姜梨也没有告诉她们二人今日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今夜她也忙了一夜,还和肃国公姬蘅周旋,眼下也想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至于姜元柏和姜老夫人那头,姜梨微微一笑,今夜他们当然顾不上自己,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晚凤堂里。
姜老夫人肃容看着姜元柏。
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见过不少事,大庭广众之下捉奸的事听了不少,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譬如之前状元郎沈玉容的妻子薛芳菲,当初在沈母寿辰宴上被抓到与人私通,姜老夫人也是在场的。
她鄙夷不知自爱的人,讨厌破坏家族名誉的子女,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件事会发生在他们姜家身上。
“真是庶子德行!”姜老夫人冷道:“教出来的女儿也一样!”出事的是三房,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姜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姜元柏很少看见母亲如此动怒,也沉默着不说话。
“你打算如何?”姜老夫人问。
“儿子打算立刻辞了幼瑶和周彦邦的亲事。”姜元柏正色道:“此事一出,幼瑶不能再嫁去周家了。不管玉娥和周彦邦如何,幼瑶是我大房的嫡女,嫁去周家,也会沦为全燕京城的笑柄。”姜元柏叹道:“且周彦邦此子,心术极为不正,明明与我儿定亲,却又和姜家其他小姐牵扯不清,人品有悖,我不相信此人以后会好好对幼瑶。”
“我也是这般想的。”大约是看姜元柏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姜老夫人脸色也缓和了几分,道:“他们周家此番也没脸再提和幼瑶的亲事。无碍,幼瑶如今年纪不大,这几日你再多留意合适的人家,我姜家的女儿再怎么,找个比周家小子好的郎君,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姜元柏点头称是。
母子两刚说到此处,外面便传来女孩子哭叫的声音,姜元柏回头一看,却是姜幼瑶不顾季淑然的阻拦,自己闯了进来。
姜幼瑶一闯进来,就拉着姜元柏的袖子哭道:“父亲,我不能取消和周世子的亲事!”
闻讯赶来的季淑然赶紧拉起她,姜老夫人眉头一皱:“季氏,你是怎么带幼瑶的,怎么让她进来了?”
季淑然万般无奈,只道:“娘,老爷,幼瑶她伤心的过分,之前几次都险些晕厥了过去……幼瑶也是太可怜了,好端端的,周世子做出这种事,不是在往咱们幼瑶心头扎针么?”
姜元柏低头看向小女儿,姜幼瑶显然是真的伤心了,以她这般爱惜模样的性子,如今眼泪哭花了妆容也顾不得,嘴唇更是苍白如纸。姜元柏也难免心疼,在他看来,这件事受伤最大的就是姜幼瑶了。毕竟姜幼瑶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到了心上人的背叛。
姜元柏耐着性子道:“幼瑶,别任性了,周彦邦做出这等事,如何能做我姜家的女婿。”又看了一眼姜幼瑶不死心的模样,狠着心肠继续开口,“周彦邦既然能和姜玉娥在一处,显然是心里没有你的。他心里若是惦念着你半分,就不会做出这等让你蒙羞的事。为父不能把你嫁给这么一个没有担当,也没有你的男人!”
“不——”出乎意料的,姜幼瑶听完姜元柏的话,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更加执拗起来,她反驳道:“周世子的心里是有我的,他之所以和姜玉娥在一起,是因为……是因为姜玉娥勾引他!是姜玉娥害他的,对,是姜玉娥做的戏,姜玉娥早就想抢走周世子,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这不是周世子的错,爹,是姜玉娥的错,你要做的不是解除我和周世子的婚约,是严惩姜玉娥那个贱人!”
此话一出,季淑然暗叫不好,姜元柏吃惊的看着姜幼瑶。
姜元柏的心里,姜幼瑶一直是个天真烂漫不懂事的小女孩,而眼下这个状若疯癫,满口污言秽语的女子,实在是太陌生。
季淑然忙笑道:“幼瑶她是太生气了,之前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玉娥……”她也有意要把脏水往姜玉娥身上泼,或许也算不上什么脏水,季淑然看来,姜玉娥最后与周彦邦搅在一起,未必没有半推半就,或者根本就是和姜梨狼狈为奸。
“胡闹!”一直冷眼瞧着的姜老夫人厉声道:“姜玉娥是自己引诱的周彦邦,那沈如云又如何?中书舍郎的妹妹,可犯不着主动去引诱周彦邦!”
倘若姜梨在这里,听到姜老夫人的这番话,定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就如姜老夫人荒谬的说法,中书舍郎的妹妹,可不是主动着去引诱周彦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放言周彦邦“轻薄”与他,嫁到周家去!
姜幼瑶呆住了。
的确,姜玉娥可以说是引诱周彦邦,那沈如云又是怎么回事?沈如云和周彦邦之间,过去可以说的上是陌生人啊。况且沈如云不是姜玉娥,一旦沈家提出要周彦邦负责,毫无疑问,如永宁公主说的那般,周彦邦是一定要娶沈如云的。
自己就算贵为首辅千金,也不能怎么样?除非当日被周彦邦轻薄的还要自己,或许还能和沈如云一较高下,看周彦邦最后如何选择。
看姜幼瑶似乎有所触动,姜老夫人又冷声道:“况且,不管姜玉娥最后和周彦邦如何,我们姜家,也绝不允许姐妹共事一夫的事情发生。周彦邦,不可能成为你的丈夫。”
姜幼瑶身子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嘤嘤的哭泣。
她知道,姜老夫人说的话是真的。她和周彦邦,什么都做不成了!
辛辛苦苦筹谋,从姜梨手上抢来这门亲事,欢欢喜喜的等着良人迎娶自己进门
,只要等来年冬天,只要等那时候,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可这一切,却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到头来辛辛苦苦,却全为他人作嫁衣裳!
姜幼瑶的心中,灰暗的绝望。
正在这时,外面又自远而近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有人打外面进来晚凤堂,却是姜家三房的人。
姜元兴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对着姜老夫人跪了下来,在他身后,杨氏和姜玉娥也跟着跪下来。
姜元兴转头,对着姜元柏“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道:“大哥,三弟对不住你,子不教父之过,玉娥这次闯下大祸,都是我没有教好她的缘故,你打死我吧!”
杨氏也冲季淑然哭道:“大嫂,我实在没有脸面来见你。我知道玉娥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但是……玉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是做人母亲的,我没办法,求您给玉娥一条生路吧,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姜玉娥也是泪眼朦胧,对着姜幼瑶哭着磕头,她倒是不如姜元兴和杨氏那么多话,只是抽噎着道:“三姐……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