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岁初朝贺,便是指正月初一的时候百官要在正殿朝见皇帝,不仅仅局限于京官,便是地方官也要望阙遥贺,按照俗例,只有两个人能够接受百官万民朝见——皇帝,以及储君。
自从多年之前便开始的储位之争,竟只在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之间尘埃落定,拉下了帷幕。
阮琨宁知道,等到明天韦明玄随皇帝一道接受朝见,再过几日皇帝开笔处理政事的时候,上书请求册立韦明玄为储君的折子,必定会将宣室殿盖住。
皇帝明晃晃的表明了态度,韦明玄多年的势力也不是白给,虽然其余人难免会有所异议,但注定是掀不起什么水花的。
几瞬的功夫,足够其余人反应过来了,五皇子倒是还好,韦明玦也只是为自己兄长欢喜,皇长子脸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失落之色,而二皇子,却是将不忿之色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
他脸色青白不定,腾地站起身,连二皇子妃拉住他的时间都没有给,便扬声难以置信的质问道:“——凭什么!父皇?!”
二皇子的情绪如此激烈,阮琨宁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他被建储的希望是最大的,也最为名正言顺的。
他手中拥有这个封建礼法社会中最强大的帮助,这也是别的皇子永远无法比拟他的地方——他是皇帝的嫡长子。
按照从西周时候建立起的宗法制度而言,他的的确确是嫡长子,正统意义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所谓的嫡长子,才不是什么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加正妻所出的儿子呢,它的含义是——正妻所出的第一个儿子!
皇帝是先帝的嫡长子,也是第一个儿子,但实际上,哪怕先帝在娶文太后之前生了二百个儿子,只要文太后是以正妻身份嫁过去的,皇帝出生之后,也依旧是嫡长子。
韦明玄也是嫡子,却到底是差了二皇子一筹,至于皇长子就更加不必说了,虽是长子,却是妾室所出。
这是封建礼法当中对于正妻与嫡出的最大维护,也是二皇子手中最有底气一张牌。
至于在话本子当中经常出现的宠妾灭妻,大齐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阮琨宁见过的或者说是听说过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有的国公府乃至于侯府伯府,在嫡长子出世之后,便会有礼部将其名姓身份记档,在皇族宗庙供奉之后,才算是确定了正统地位,至于话本子中说的某某侯爷宠爱小妾生的儿子,想叫小儿子继承侯位?
你是在开玩笑吗?跟先帝以及皇帝的列祖列宗说好的事儿你说改就改了,有没有把皇帝和皇帝的祖宗放在眼里?
史书记载,三年,幽王嬖爱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後幽王得襃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
这就是封建礼法的影响,以及时人对此的态度。
所以到了此刻,做为皇帝嫡长子,又一直以来被寄予厚望的二皇子,接受不了也并不奇怪。
皇帝脸上笑意依旧,似乎未曾对于二皇子的行为产生什么不满,他只是将酒杯轻轻放下,云淡风轻的吩咐道:“坐下。”
二皇子的悲愤之态便只得了皇帝这般毫不在意的回应,眼底便透出了几分隐晦的绝望:“——父皇!”
“朕跟你说,”皇帝的声音依旧温和,那其中却掺杂了几分不容违逆的威仪:“坐下。”
二皇子只觉自己似乎失去了感知能力,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终于略显呆滞的重新坐了下去,脸上原有的精气神却也消失了不少,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