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的将自己两手交叠在了一起,微微笑道:“我倒是想见一见他,只怕他不怎么想见我。”
卢庭州曾经做过皇帝的帝师,这个阮琨宁是知道的,此刻看皇帝神色,也觉得不像是在老师手里头吃亏了的样子。
相反的,皇帝只怕还是叫卢庭州吃亏了,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点担心卢庭州:“卢先生教你的时候,很凶吗?”
“能凶到哪里去,”皇帝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来,道:“那时候我已经是储君,他再怎么生气也顶多骂两句,不疼不痒,说过去就过去了。”
阮琨宁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有点心疼卢庭州,按照古代的规矩,天地君亲师,老师是仅次于亲族,要非常尊敬的角色,可是卢庭州这个弟子的画风明显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别人家的学生都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学生的父母只怕还不会说什么,只会赞扬的,偏生那时候皇帝是储君,虽说与卢庭州有师徒之分,可是君臣关系却绝对是凌驾于师徒关系之上的,皇帝要是真的顽劣起来,他只怕也没什么好办法。
尤其是按照阮琨宁的经验看来,皇帝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心里头痒痒的,不怀好意的问道:“可挨过打吗?”
“这个啊,”皇帝皱起眉想了想,忽的笑道:“挨过一次,打的还挺狠,手掌肿的老高,半个月才下去。”
阮琨宁来了想听八卦的心,一脸的好奇,道:“怎么回事呀?”
皇帝倒是也不觉得丢人,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道:“那是一个冬日,天气已经是十分冷了,殿内虽是有地龙,却也绝对称不上十分热。他上午给我上课,我去的晚了些,便挨了他阴阳怪气好几句,心里头很是不平。”
说了一半,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便自己禁不住笑了,停了下来。
阮琨宁虎头蛇尾的听了一半,猫爪子挠似得难受,道:“继续呀。”
皇帝却不打算再说下去了,靠回椅背,懒洋洋的道:“你叫我继续我便继续,我怎的这般听你话?”
阮琨宁哽住了,好半日没说话,皇帝只注视着她,也不肯再出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而且,还是越来越尴尬。
总是躲着也不是个事,阮琨宁也做够了乌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主动说说,不叫自己在尴尬的深渊里头越陷越深,有了这个念头,她终于大着胆子从壳子里头伸出了头。
阮琨宁咳了一声,道:“强扭的瓜不甜,哪怕吃了,也是没什么滋味的。”
“我又不想吃瓜,甜不甜有什么要紧的,”皇帝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一手撑住下颌,盯着她,笑微微的道:“我只是……想把瓜拧下来罢了。”
阮琨宁一顿,默默地把头缩回了龟壳儿:“……”你这样就没法儿说下去了啊!
在这种时候,脸皮显然就是多余的东西,一片尴尬的安静中她笑了笑,有点哀求的道:“说说嘛。”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一会儿,看的阮琨宁有些心惊胆战,他却忽的一笑,道:“真是栽了。”
阮琨宁继续不吭声,保持沉默。
皇帝也不打算继续计较下去了,靠在藤椅上,合了合眼,懒洋洋的道:“那时候外头称得上的天寒地冻,平素只恨不得守在暖炉边,非是什么要事,万万是不肯离开的。可是他啊,身边却总是带一把羽扇,时不时的抖两下,看起来矫情的不行,酸的我牙疼。”
阮琨宁想了想那副画面,也觉得有点喜感,可是刚刚那一点尴尬的气氛还没有散去,也只好绷着脸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