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章寂舟这个样子,绝不是一天两天挨饿受冻了。其母亲还有钱租车游玩,其父也有钱买酒喝,可就是供不了孩子一口饱饭吗?这个年代不能说是最好的时候,可是有手有脚,绝不会差一口饭吃。可两个成年人,却将孩子养成这个营养不良的可怜样子。
纪菀搂得更用力了。
而这个已经十岁却从未感受过拥抱的孩子,尚不懂挣扎,已经在这个潮湿的怀抱里懵住了。直到一个小小的,可容一口咬尽的面包被递到他嘴边。
纪菀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生病的预兆,催促他:“快吃。”
肚子一直在疯狂叫嚷,可他只能忍着,忽略它。
这里这么多人,都怕沾上他,连往日那一点因可怜而展露的温情也没有了。这些现在还满嘴仁义道德,却因为怕孩子沾上身的人,十分默契的忽视了他,害怕多展露一些关心,就要背负一个永远甩不掉的炸弹。
在这一瞬间,从这个小孩灰暗无神的眼睛里,纪菀看到了本不该在这个年龄展露的绝望-----这种眼神,其实也不应该出现在人生中任何的阶段。
纪菀摸了摸孩子的头,一字一句的问询他们:“我姐、和姐夫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遗相和孩子我带走,成吗?”
最终会将章寂舟送进孤儿院的亲人们,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他们甚至连过多验查纪菀的身份也不愿意,就怕她想明白过来,不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作为新人福利,纪菀可以选择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
在了解了整个故事之后,纪菀来到了章寂舟失去父母这一年。
章寂舟的父母前半生都是家中娇养着长大的。他父亲家里条件很好,又是独子,受尽了宠溺,年轻时是个英俊大方的公子哥。她母亲虽然家境平常,可生来长得漂亮,老父老母地里、家里的事情从不让她做,所以养出了一身好皮肉。两人经媒人介绍,互相喜欢,就成了婚。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大约父慈子孝,夫妻也许能和满一生。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生下章寂舟之后其父家道中落,原先的温文变成了懦弱,成年人的肩膀也担不起一个小小的家。本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也还有些钱的,也因其父染上赌瘾而败得差不多了。
其母越发看不上丈夫,自诩美貌,想要抛开父子俩寻一个更好的男人。可无奈脑子不够用,早先几年还能有跟在不错的男人身边,花人家的钱住大房子。手指缝里流出一俩个钱到其父手中,叫他不闹腾乖乖的在巷子里住着。到章寂舟5岁的时候就只能沦为暗、女昌,自己奢华的生活尚不能满足,更不会接济丈夫。两人数次争吵打架,闹得可谓天翻地覆,家里头那点破事人人都晓得。因鄙夷,原先照顾章寂舟的邻居也不敢对这小孩给予善意了,还要叫小孩出个门也被人指指点点。
两人死于车祸,也算是**。
章寂舟母亲租了一辆车,想去度假村与看上的男人偶遇,以成好事。没想到遇到了章寂舟的父亲,两个多日不见的人在车上互相拉扯攀咬,不慎开车撞在树上,双双死去,也算是全了夫妻名分。
章寂舟已经吃完了小面包。
纪菀将取下来的遗照塞到孩子怀里,自己抱着他站起来。
这孩子头发稀疏,脸色蜡黄,又矮,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让人看着心里发慌。这个地方,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说也太过残忍了,纪菀一刻也不想多呆。
纪菀:“能帮我撑一下伞吗?”
她看向孩子的小姑,一个二十出头尚算清秀的女性。
“哎!好。”
孩子小姑如梦初醒,下意识向前两步将篷布撩起来,并撑开伞交到纪菀手上。
“谢谢!”
纪菀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抱着章寂舟闯入了大雨中。
“于小益还能有这样的干妹妹?是耗子出生前认识的罢……耗子跟着她也是个好去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穷,穷得要不起良心。感叹了两句,屋内剩余的人心又热了,没有孩子做拖累,剩下的钱能分到一点儿也是好的。
孩子小姑也张着嘴加入了战斗。
***
每一个世界,纪菀都会成为与男主有关的人。这个关系可大可小,亲密的时候也许会直接穿成男主的母亲,疏远的时候有可能只是一个被抢了钱包,经男主追回的倒霉路人。系统只能保证,她生成的‘新身份’与男主能有关系,或者遇到过男主。
而身体的原主人,都是心甘情愿与系统做交易,以获得一段新的人生。而纪菀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做任务,可以酌情实现原主的一个愿望。因为系统已经付过代价,所以这不是强制的。
只有第一个世界,也就是这一个世界,纪菀可以选择进入世界的时间点。
纪菀:【用我自己的身体和名字,遇到原主认识的人怎么办?】
系统:【所有与原主相关的 ‘记忆’和‘事实’都已经被篡改,请宿主不必担心。】
纪菀愣了一下,呐呐道:【我会尽力帮她实现愿望的。】
人生的痕迹被全部抹去,即使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也是十分悲哀的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纪菀’和男主并没有直接关系,可她偶然结识了男主的母亲于小益。且两人是刚认识不久的,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暗、娼能认识什么人?
纪菀这一次的身份是个深山里的农家姑娘,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小学都还没有毕业就休学在家务农,十六岁就被母亲用来给没出息的哥哥换了门亲,男人比她小足足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男人家里也穷,换了懒惰的女儿去人家家里,少口口粮。换个手脚麻利能做活的姑娘又能赚钱养家供宝贝儿子读书,又能生儿育女多好。
最初那小三岁的‘丈夫’是喜欢这个温柔的小姐姐的,婆婆公公责骂也肯护着她,叫她心里头熨帖。刚刚成亲那会也温柔小意,可是山窝里飞出的凤凰一见了外面的风景嘴脸就变了。
她含辛茹苦供着丈夫考了大学,结果这个男人在城里交了个条件好女朋友,暗自回乡下骗着没啥文化的妻子去离了婚。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知晓被骗之后,收拾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跑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城市,却连前夫的人都找不到---对方防她防得紧啊!读的哪所学校都没说过,更没说过如今的工作单位,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像带孩子一样带大的‘丈夫’是这个姑娘人生所有的希望,当胸一剑,痛入骨髓。
一口乡音,无处可去。
于小益偶然遇见她,帮着她租了房子,知晓了她的全部经历,借口帮她寻人还骗走了她一半的钱财。
所以,占有原主身体的纪菀处境亦不特别好,全不是章寂舟那些长辈猜测中的于小益从前遇到的富贵有钱人。
她搂着孩子,爬上小危楼的三层,走到最角落的房门口,肩膀用力一撞。
门‘卡啦’一声,不堪重负的样子,摇摇欲坠的打开了。
20来阴暗潮湿的房间,散发着腐臭和霉味,墙上没有窗子,水泥地地凹凸不平还有裂痕。
坐上去会吱吱响动的一张床,堆在床沿上的几件衣服,以及折叠桌下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背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