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了顾临安手上的这份地图之后,如若那赵无庸与那人牙子确实有所牵扯,自然会意识到他们的人当中出了叛徒——单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是无法画出这样的东西来的。是以哪怕知道那些人早已不在原先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也定然会在他们插手这件事之前,前去通风报信一番。
被折断的枝桠终于承受不住暴雨的击打,断开与枝干的联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被那毫不停歇的雨声给吞没,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赵无庸摩挲着手中的瓷杯的杯沿,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没有一丁点睡意。
原本碰上了这种事情,他要是处理得好了,还能在那王爷面前讨个好,拿上一笔不小的功绩,但可惜的是,他和这件事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要是这棵树被拔了出来,他必然会被牵着筋连着骨。
说起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刚考得功名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想过为民请命,流芳千古,可他最终没能做成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反倒成了那聚于池底的淤泥,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再也想不起来。
“反正就算来这里的不是我,别人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那着茶杯的手略微收紧,赵无庸眼中的神色森冷锐利。
——而他是不会那样轻而易举地,放弃手中已经得到的东西的。
雨还在继续下着,只是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狂暴,而是如同力气即将用尽的老妪,淅淅沥沥的,却紧咬着牙关,不愿停歇。
“什么?让我们离开?现在?!”面带病色的妇人扬起眉毛,脸上的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与不可置信,“你没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况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边上比她好不了多少的几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前两天挪了地方之后,他们一群人都突然一齐染上了怪病,浑身无力不说,还总是上吐下泻的,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只能不停地换着方子干耗着。
他们这些人还算好的,最麻烦的是那些小孩儿。
孩子的身体本来就比成人要弱些,更别说那些在他们的手中,得不到多少好的对待的小孩了。这些小孩一个个地接连发起了烧,有好些个甚至说起了胡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但偏偏他们连把这些家伙给扔到后山的林子里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待着。
——结果就在这种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赵无庸那个混蛋让人来通知他们,马上收拾东西滚蛋?还刚好是在这见鬼的天气?
想到这里,那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难看。
他们每个月都给赵无庸那么多银两,可不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刻,把他们从自己的地盘上给赶走的。
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赵大人这不是为了你们好嘛,要知道这一回来的,可是王……”
“王爷又怎么了,在这里难道还能大得过姓赵的去?”但这妇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角色,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径直打断了他。
就算那两个人的来路真的和赵无庸说得那样大,就那么几个人,能成什么事?这不是连抓人,都得去找赵无庸帮忙吗?她还真就不信,除了把他们赶走之外,赵无庸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但是,在听了女人的话之后,那男人的脸色却突然冷了下来,“赵大人让我来知会你们一声,那是给你们面子,你们还真以为大人拿你们没办法了?”
“——你们别忘了,这世上口风最紧的,可是死人。”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妇人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以及从窗外传来的淅沥的雨声。
好半晌之后,才有另一人出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赵大人也是为我们着想。”
他看了穿着蓑衣的男人一眼,又低声和女人说了几句什么,才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他去干什么?”看着那人离开,男人皱着眉头问屋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