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陆压眯起眼睛,神情清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敢在本座的‘净水’里催动诅咒,胆子不小呵。”
曹旸倒吸了一口冷气,望向雨后稻田中生出的水雾,那里渐渐地现出一个身影。
“岂敢,道君言重了。”熟悉的灰蓝色眸子满含笑意,却难以捉摸。接着,眸子的主人视线一转,看向了曹旸,“久违了,‘曹姐姐’,或者该叫你‘少白公子’?”
许久不用的名字,刺激到了曹旸的神经。茶楼里的谈心,仿佛只是一场笑话,当初他受伤被曹殷捡回来,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曹旸不自在地笑了笑,如今深究已经毫无意义了……
三
“虽然顶着这幅皮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还是该正式打声招呼才对,白无常大人。”“大人”这两个字叫的十分刺耳,白泽却不以为意,只见他悠然道,“话说回来,‘子暮小姐’之前还从暴徒手上救过我呐,命运待我不薄,我们终究还是要相见的,不是么。”
当初为了潜入未央馆而不打草惊蛇,曹殷和曹旸换了性别不说,还新起了代称,曹旸叫做“少白”,曹殷叫做“子暮”。白泽事件之后,他俩几乎没再用过这个名字,如今再次听到,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曹旸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泽,试图从“晏灵生”的外表下找出昔日“独孤素雪”的影子,然而,此生的白泽虽然外表纯净,却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出尘脱俗。
“没有了……”她自言自语。
陆压道君听到感叹,向她抛去疑问的目光。
“瑞兽的气息,再也没有了……”
白泽听罢,冷冷一笑:“祥瑞这东西,早就没有了,无常大人这是在嘲笑我么?”
“不……”曹旸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种话,是可惜?还是怜悯?
稻田中的雾气逐渐散去,曹旸和陆压渐渐地看到了田地的边缘。稻田并不大,然而,在它之中横七竖八躺着的躯体却十分引人注目。
“道君……那是!”曹旸皱了皱眉,看向陆压。
“那些人没救了……他们被活活困死在这了。”陆压按了按眉头,颇有些懊恼。今次真是失算,面前死了这么多人,其中有几个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要被神仙界弹劾的。
陆压道君说的没错,躺在稻田里死去的人,应该就是企图到田地对面去找白泽要解药的那些人。他们走不出结界,最终被绝望地困死在了地里,无一幸免。
“白泽,你背了太多的人命,便是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了。”陆压冷然道。
“道君真是道貌岸然得可以,我手上有人命,你手上就干净么?不说别的,刚才就有几个人被你给烧死了。”白泽勾唇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那些个光辉事迹,一时半会儿可是说不完的。”
白泽作为神兽,凡事只要是他想知道,就没有查不出的。每当凡间有圣君出世,他便会奉书而至,手上一部《白泽谱》,三界所有神怪都囊括其中,相传黄帝之所以能够驾驭百兽,便是托了《白泽谱》的福。
“也对,本座手上也不见得干净。既如此,就让‘干净’的人来对付你好了,免得你说本座以大欺小。”
陆压淡淡一笑,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他转过头,对一脸矛盾表情的曹旸说道:“丫头,该你了。”
“嗯?”突然被叫到名字,曹旸一愣,习惯性对着陆压一笑,“道君,什么?”
“呵,该你行动了,对方可是昔日的瑞兽,本座这脏手就不去摸了。”陆压颇为自在,那感觉就像是对自己在一旁歇着很是赞同,“再说了,本座想了一想,惩恶扬善这种事确实也不是本座的风格。”
说罢,他真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白泽不屑于对方的挑衅,一副施施然的样子。两个人就像是打嘴仗的孩子,谁也不愿意多瞧对方一眼。
曹旸看向白泽,神色复杂,在没见到面之前她曾经想象出无数个见面之后的场景。也许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也许是一边打一边挑衅……但是真正见面之后,曹旸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无言以对。她不知道陆压道君是怎么个想法,要知道她根本打不过他,而他又不帮忙,曹殷他们也还没有来……对了!曹殷哥哥呢?他们还没有到?还是已经和白泽交过手了?
胡思乱想着,白泽却似笑非笑地开口了:“少白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子暮大人在哪儿么?”
“……你见到哥哥他们了?”曹旸皱皱眉,问道。
“一边皱眉还一边笑,少白大人的表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烦。我为了见你可是放弃了子暮大人那一边呐,不过有故人去‘接应’他了,这时候应该也快到了吧。”白泽的笑充满了危险的意味,“那位故人果然是向着你们的,不过……也够傻的了,何必带着他到我这里来。要知道,来了,可就回不去了。”
【待续】
第151章 鬼村之不仁(5)
白泽用手掐了一个诀,三人眼前的景色立马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稻田变成了一个阴暗的地下院落,院子里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靠近墙壁的地方则是一排排木质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光。
“都是有名的蛊毒。”陆压用意念对曹旸说道。
曹旸不禁打了个寒噤,实话说,一个堕落了的神兽往往比其祥瑞的时候厉害的多,也真是讽刺,虽说邪不压正,但是一个邪兽短期内的成长是很快速的。当然,后果也会根据堕落的轻重而有所不同。可是,一个法力已经通天的邪兽,直接降下诅咒即可祸害人间,为何还要借助蛊毒这种见效慢的方法……想到这里,曹旸叹了口气。
“独孤素雪,你又这是何苦,人类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其缺点是不会变的,□□贪嗔痴,不是你这么折磨他们他们就会改正的。相反,这些欲念会在某些人的身上愈演愈烈,所以,既然好不容易重生一回……”
“你懂什么?”曹旸还没说完,白泽就贸然打断了。他神色微怒,话音却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是在嘲笑,“诚如你们所说,我是瑞兽,既是瑞兽,那便不能轻易原谅区区凡人对我所做的那些不敬之事!”
曹旸一时间没有马上答话,看白泽不怒自威的神情,似乎是话中有话。难道他重生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不能忍受的事情?
“额……莫非你所说的是……上次哥哥救你的时候你被打的事?”曹旸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算了吧,那件事是我故意的,你以为就凭那几个上不了台面的渣子能对我动手?不过是我正要动手的时候嗅到了一丝阴气,然后就看到了你那位曹殷哥哥,所以索性装弱者被打了几下。事后,你以为他们还能活吗?”
曹旸皱皱眉,继而眯眼笑道:“难道你把他们杀了吗?”
“我可没有亲手杀了他们,我不过是对他们上头的那位大姐吹了吹耳边风。杀他们倒脏了我的手。”
借刀杀人,这已经是白泽的惯用手法了,曹旸叹了口气:“白泽,已经够了,凡人所做的事情他们自己会付出代价,停手吧,跟我们回西昆仑,继续在业火中赎罪。”
“怎么?上次是用冰封住我的本体,这回要改火烧了?无妨,那个躯体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用了一千年适应了现在的身体,续养了当初的那一缕残魂,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神兽的身体了,凡人的怨念给养了我,我也不再是白泽,不过既然你们还喜欢这么叫我那就随意。”白泽不紧不慢地笑道,“话说回来,我能得以重生,还多亏了你呢,少白大人,你和你的好哥哥对我可真好啊,果然,怜悯这种东西,是鬼仙的大忌。”
“我……当初失手并不是因为怜悯。”曹旸想都没想,立马反驳道。
“哦?不是怜悯?那是什么?难道……”白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难道……少白大人对我动了私情不成?”
“不是。”曹旸毫不犹豫地断言道,“不要胡说。”
白泽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子暮大人潜入我那里打探我,你就三天两头的过来。我们当时还纳闷呢,未央馆的学生那么多,送进来一年到头都不见有哪个亲属来的这么频繁。倒是你,不是翻墙就是爬窗,隔三差五还大摇大摆地走大门,即便是互通消息,也不用这么勤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看上我和曹青竹他们了呢。”
“白泽大人当时在地方官中如日中天,即便是被传‘断袖’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曹旸呵呵一笑,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