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又换成轻松的表情,说:“那个姑娘是儿子在明定城认识的,已结识多年。战事起后,她随家人逃出明定城。上个月被儿子遇见了,就带了过来。”
“自愿跟你来的?”定王问。
“是。”
定王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师延煜的肩膀,忽然说:“也不知道本王还有没有儿孙绕膝的那一日。”
师延煜心里一沉,急忙笑着说:“原来父王是想抱孙子了?这还不容易!等战事止了,儿子娶上几百上千的媳妇儿,生万把个儿女给父王玩。”
“你以为你是鱼产卵?”定王被他逗乐了,那张横着疤痕的脸庞笑起来莫名有一种诡异之感。
师延煜也跟着轻松笑起来。
“不跟你这混小子扯了。回去吧,别送了。”定王摆摆手,独自往前走。
师延煜立在门口目送定王略苍凉的孤独背影。
小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父母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可是大英雄有什么用?一死一残。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老了,逐渐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战四方的大将军,失了一臂,又毁了容,甚至饱受病痛折磨,在阴雨时节会腰腿酸痛,或咳嗽不止。
师延煜每次想到他的父王躲在暗处筹谋的十几年,心里就是一阵憋闷。昔日的大将军沦落成这副模样,心中装着满腔的仇恨。是这些年的仇恨和痛苦让他变得越来越易怒、偏执、残暴。
师延煜心中郁郁,他懂得时过境迁的道理,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懂他父王的转变。也是因为这份懂得,让他觉得十分心酸。
师延煜忽然又是无奈苦笑。心中装满仇恨活着的又岂止他父王?他又何尝不是。时光能倒流吗?他倒是希望他的父母当年没有出征,远离朝堂。一世荣华、万人敬仰又有何用?还不是家破人亡。
师延煜回到自己房间,守在门外的士兵禀告一切正常。他悄声走进去,掀开床幔,漆漆睡着。师延煜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睡梦中的漆漆皱了下眉,并没有醒过来。
哦,是睡着了,不是昏过去了。
师延煜打了个哈欠,在她旁边栽倒睡觉。
漆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师延煜的脸,吓了一大跳。她愣愣盯着师延煜的脸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睡着了。背上的伤已经没有上一次苏醒时那么疼了,漆漆动作很轻地挪动脖子,朝窗口望去。窗户是关着的,却能看得见从外面照进来的暖暖阳光。
应该是正午吧。
漆漆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近距离打量着师延煜的眉眼。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
原来他长这样啊。
漆漆小心翼翼地抬手,想用手戳一戳他的脸,可是手指头尖儿还没碰到他的脸,就又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吧。
那一年,她才十三岁,肖折釉刚与沈不覆成亲不久,陶陶又住在书院里,她一个人住在肖折釉买下的宅院里。日子漫长又无聊,她没那个耐性研究烧瓷,整日无所事事。她让红芍儿和橙桃儿在院落周围种了很多花,她闲着没事爬上墙头,嗅着野蔷薇的芬芳,和枝头的小麻雀说话。
师延煜当初藏匿定王的住处很近,他时常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