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黄书郎点了点头,“至死方休。”他说道。
“答应我,别死在我前面。”别像奶奶一样把我丢在这个世界上,孤伶伶的一个人。别像孔熙文一样把我捡起来,怜爱呵护我,好像真的要爱我一辈子一样,却轻易的离开。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躺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脸,不想让黄书郎看见我脆弱依赖人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了,一天之内写了这么多……我已经到极限了,脑子已经不够使了,可能有错别字,明天顶多改两章。
☆、第54章 意外(二)
我讨厌意外死亡赔偿谈判, 两伙人窝在一间屋子里,伤人的想着少赔些钱, 家属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亲人如何如何好, 如何如何是家里的顶梁柱,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而死者……曾经无比鲜活的一个人, 双方眼里只是用来谈判的筹码。
城镇户口多少钱,农村户口多少钱,有孩子需要抚养多少钱, 有老人需要照顾多少钱,加加减减,讨价还价……
他们谈的太专注了,以至于我跟黄书郎悄悄推门走了进来,他们都没有注意。
在房间的角落有一排椅子, 一个十岁左右, 穿得很旧但还算干净的黑瘦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满满都是麻木。
我坐到了她的旁边,她连头也没有抬,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谈判桌上一个青年人拍案而起, 这人就是江南了, 比照片资料上稍微瘦了一些,肤色看起来更黑了,资料里说他是一家小饭店的切菜工,因为跟厨师有了些争执被开除, 是个脾气很火爆甚至有些虎(傻,冲动)的人,现在看来资料没有说错。
“咋地啊?我叔一条人命就值十万?不行!绝对不行!我妹子才九岁,老太太自从听说我叔死了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你们才给十万?不行!绝对不能少于二十万!再压价我们就不谈了!你们欺负我们屯子人是吧?不谈了!走!都走!”江南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嘴上说是要走,腿却没有挪动半点。
“江南!别冲动!”一个穿着浅黄印花裙子的中年妇女拽了拽他,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在谈判里是扮白脸的,“对不住啊,年轻人……冲动,他从小是他赵叔抱着长大的……他赵叔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这么的吧,你们也别十万了,我们也别二十万了,十八万怎么样?”
“唉呀……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公司也不容易,我也是打工的,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公司家底薄,除了一点不值钱的设备之外啥也没有。这十万还是我们老板同情赵先生找朋友借的呢。只有十万,连十万零一千都没有。”跟江南说话的人穿着xx高楼保洁的蓝背心,应该是肇事方的代表,四十多岁,长得很憨厚朴实,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这事儿本来也是意外,我们只拿得出来这些钱……实在不行只有走法律程序了……我跟你说句大实话,我们公司帐面上没有啥钱,支付完农民工工资剩下的全是欠条,这事儿你们不能只找我们一家,大厦的产权方……也有责任啊!”
“你别跟我踢皮球!我问过律师了,大楼跟你们签了合同的,这种事情我们告不着人家。”江南说道,他一条腿站到了凳子上伸手去抓那个中年男人的衣裳,“你别跟我耍滑头!我打听过了,你们公司有钱着呢!还是市里的什么先进单位!”
“诶!”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挥开江南的手,“你动手干啥啊?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扯这个,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在城里混这么多年了,比你狠的我见多了!你要跟我玩横的,我也跟你玩横的!我告诉你,老子手下几十个农民工,最瘦的也大腿也比你腰粗!跟我玩这套……”
“别冲动!都别冲动!”那个中年妇女又站起来扮和事佬,把江南拽了下来,“你这孩子!一边去!虎了八唧的,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来……我之前咋说的?好说好商量两家都往一处谈!”
“对嘛!事情已经出了,就好好解决问题,你们想要赔偿,我们也想给赔偿,无非是钱上有分歧……”保洁公司方中年男人说道,“这样吧,你们回去商量商量,我们呢,也确实瞧着老赵家这一家子挺可怜的……我闺女跟老赵家这姑娘一边大……我要是没了,我家也完了……我也能理解……但是我们公司就这点实力……再多一毛钱都得从我个人腰包出……我们打工的……真没钱啊……我再跟老板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多给一两万丧葬费,多了真没有了。”
“行,行!有您这句话就行!”中年妇女说道,“我们回去也商量一下家属……我们也做不了主啊……出这么大的事,老赵家只能出一个小姑娘……”她这才回过头……看见我们跟小姑娘坐在一起,“你们是谁?”
“我们是志愿者,听说了赵师傅的事,来慰问一下家属。”我笑了笑,拉着黄书郎起身,我并没有遗传我奶奶的天赋,看不清一个人的运势,但是……这屋里自称是赵家亲戚、村干部,替赵家谈判索要赔偿的两个人,脸上的晦气太重了,重得我都看得出来。
“志愿者?”中年妇女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拉起木偶似地小姑娘,“哪儿派来的志愿者?妇联还是民政?我怎么没听说?我是富裕村的妇女主任赵小芹,有啥事你跟我说就行了。”
“我们是ngo,民间个人志愿者,跟官方没有关系,主要是想关心一下赵……”我看见小姑娘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上的名字,“赵爽的生活……听说她奶奶身体也不太好?”
“ngo……发补助吗?”
“不发。”我摇了摇头,“我们提供心理疏导……”
“不发补助你们来干啥来了?我们用不着你们做什么心理疏导。”赵小芹拉着赵爽走了。
赵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茫然。
钱,总之这些人眼里只有钱,十万的赔偿……会有多少用到小姑娘身上?还是会被这些人私分私吞?我忽然觉得心中一疼,没有了父亲……跟多病的奶奶一起生活,这场景熟悉的让我辛酸,“等一下!”
“嘎哈?”赵小芹转过头看着我们。
“赵爽的妈妈呢?”
“跟别的男人跑了!”赵小芹大声说道。
“死了!”江南喊道。
这两人给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愚昧也好,贪婪也好,都不是被冤鬼索命的理由,这个时候保洁公司一方的人早已经走远了,屋里面只剩下我们五个人,我想了想决定说出部分事实,“你们村里死人真多啊。”
“你什么意思?”赵小芹转身看着我,眼睛里满满都是警觉。
“我听人说你们村里一周里面发生了五起意外死亡?有被水淹死的,有被电电死的,还有两个被车撞死的?赵家的事说起来也不小,你们村的村主任、村长、会计一个都没来,只来了一个妇女主任……是不是都忙不过来了?”
“你啥意思吧,我咋觉得你不是啥志愿者呢。”赵小芹说道。
“我们确实不是志愿者。”我从钱包里拿出刚印好的名片,上面印着易经研究学会研究员之类的头衔,“不瞒你们说,老赵出事那天有‘人’看见了……”
“看见啥了?”赵小芹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觉得这位小兄弟……也看见了。”我看向江南。
江南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我会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你……你啥意思?”他的脸比赵小芹的还白,额头冒出了冷汗,嘴唇发抖,他今天当众装硬汉发飚有一半是演的,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是个被吓坏的孩子。
“那天……你没看见啥特别的东西?”
“我看着了!我看着手印了!我跟他们说……他们谁都不信!”江南大声说道,“赵奶奶说得对,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闭嘴!”赵小芹狠狠打了江南一巴掌,“你别搁这儿胡说八道!什么手印!哪有什么手印!啥报应!咱们村能有啥报应!”
“赵主任,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觉得你清楚得很。”黄书郎说道,他指着赵小芹脖子上的红绳说道,“您脖子上戴得符是新请的吧?”
“你……”赵小芹指着黄书郎……“你胡说八道!我……我才没有……”
“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把符摘下来,拆开看看里面就知道了。”黄书郎说道。
“你啥意思?当初请符的时候,大仙儿说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能摘下来……”赵小芹道。
“你摘下来看看就知道我啥意思了,摘吧,要是我说错了,我再给你画一个更好的。”黄书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