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停留在那些羽华门弟子的身上，而是在整个卯月城那些无辜的人身上。

的确，叶冲朔的这一剑，所灭杀的，不仅仅是这些羽华门弟子，还有数不胜数的无辜平民，他们只是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地躲在家中，却未曾料想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

房屋崩塌，大地陷裂，天空中飞砸而下的陨石，迎面以扫荡之势袭来的巨大黄金剑气，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这些平民死得连渣都不剩。

可是，他们并未做错什么，他们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有自己的家庭，可就是因为叶冲朔的这一剑，便瞬间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叶冲朔现在已经明白林华究竟在为何而绝望了。

他无法拯救这些人，他当初追随自己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认为在学会神术之后，就可以救济世人，可以帮助人们走出困境，将濒临死境的人拉回来……

这就是林华，一个善良而单纯的男人。

可是，他这一路下来，却几乎从未实现过自己的理想，所过之处，看到的只有杀戮而已。

比如像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保护阿泰跟皇甫恨天两人不被这战斗的余波伤及到，可是对于他们两人以外的其他无辜平民，却无能为力，而且，杀死这些无辜者的人，却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

这要命的矛盾使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震撼，但他却又不可能让叶冲朔停手，即便不提这些羽华门弟子将他们团团包围的事实，单说这些是羽华门的人，叶冲朔便不可能放过她们。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束手无策。

所以，他绝望了。

叶冲朔不知道林华已经在这个回忆中循环了多少次，但他知道，即便这孩子的精神已经跳出了幻境之中，他也不会像自己那样，再重复个几遍就会感到麻木，每一次的重复，都只会让他更为绝望，更加怀疑自己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自己所经历的更加痛苦。

在“天崩地裂”结束之后，整个卯月城被夷为了平地，入目所望之处，只有一片沙质化的平整路面，尸体也好，废墟也罢，全都消失了，温暖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在这片“城市”的上空……

叶冲朔看见他自己和阿泰几人率先走了出去，但林华却还留在原地，他缓缓半跪下来，一手按在这些沙子上，一手在胸前慢慢划着虔诚的十字，口中喃喃轻语着什么，叶冲朔又靠近了一些，然后便听见了这样的话语：

“我不知道这片沙地，有多少是被你们的鲜血和血肉堆砌起来的，但若是你们死后有怨，请把罪孽……都记在林华一人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