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2 / 2)

星月光辉洒下。

地上的影子渐渐靠在了一处。

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了,谢小晚都能看见沈霁筠衣领上绣着的暗纹,鼻尖还能嗅到一股清冽的霜雪气息。

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云竹峰的山巅。

谢小晚回过了神,避开眼去,不再看面前的人。

只是眼睛看不到,触觉却越发的敏锐,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旁之人做出的每一个动作。

比如,沈霁筠的手指从小腿边上轻轻划过,因为常年练剑,他的指腹生着陈旧毛糙的老茧,蹭上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刺人。再比如,药膏覆盖上伤口,带来一股清凉的感觉

谢小晚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抿了抿唇角,没有动弹,只想忍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晚方才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好了。

谢小晚转过了头。

沈霁筠无声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姿挺立犹如青竹一般,在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影。

谢小晚垂下了眸子,在灵药的作用下,小腿上的伤势已经缓缓淡去,不留一丝的痕迹。

只是,伤势消失,却在肌肤上留下了一股奇异的触感。

谢小晚不动声色地伸手揉了揉小腿,整理好衣摆后,发现沈霁筠已经自觉地走开,使得两人之间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看样子,沈霁筠还要一直跟着他。

谢小晚犹豫着开口:你别跟着我了。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眼前一道雪亮的剑光打断。

沈霁筠的剑一向锋利无情,就算如今无情道被破,也依旧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寒风席卷而来,谢小晚眼前的额发被吹得向后扬起。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抬起眼皮,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沈霁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一双眼瞳赤红,像是沉寂了万年的火山,一夕喷发,就是万物凋零、生灵涂炭。

是要给他一剑吗?

还是要直接杀了他,了解了这一段因果吗?

这些思绪从谢小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转念一想,这一轮比试的规则格外不同,就算是在玄天迷城中身死,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大不了就是被提前淘汰。

所以,这一剑不是针对他。

不过转瞬间,谢小晚就反应了过来,回眸一瞥,看见黑暗中蛰伏着几道身影,手中拿着的武器折射出一道光辉,满是杀机。

他足尖一点翩然向旁躲去。于此同时,一道剑气从面前划过,直取身后的人影。

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了山野中。

谢小晚腿上的伤势还未完全好,现在突然这么一避,有些稳定不了身体,朝着一侧踉跄而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上,便提前用手肘挡了一下。

可意外的是,他没有跌倒在地,而是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谢小晚靠在沈霁筠的怀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沈霁筠也没有阻拦,还伸手扶了一下。

谢小晚站稳,急忙退后两步,拉开了距离。

沈霁筠的手掌悬在半空中,怔了一下,方才收了回来。

他的另一只手握着剑刃,可见一抹血色缓缓流淌而下,沉默了片刻后,他哑声道:抱歉。

谢小晚整理了一下衣衫,稳住自己的声线,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没事。

短暂的交谈结束。

两人远远站着,谢小晚转过身去,有些冷淡疏离。

远处,石子堆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不过须臾,夜色中亮起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显然都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兽。

沈霁筠道:这里不安全,先走罢。

谢小晚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在分析利弊之下,肯定知道有人作伴是比单独一人要安全。

于是他没有拒绝,跟上了沈霁筠的脚步。

走出一段路,又来到了一个较为僻静安全的地方。

沈霁筠淡淡地开口:休息。

谢小晚抬头望着天边。

天色阴沉,还是一片漆黑,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不了解地形情况,在这里休息是最好的选择。

谢小晚也有些累了,毕竟在玄天迷城中不仅要和敌人斗智斗勇,连队友都要防备一二。

此时一坐下来,就有一股倦意涌了上来。

在睡意朦胧间,他撑着眼皮,望向了身侧之人。

只见沈霁筠笔直地站在不远处,一手持剑抵地,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谢小晚看了一会儿,快要收回目光之时,没想到沈霁筠突然转过了头,恰好两道目光撞到了一起。

谢小晚:

现在假装睡着了还来得及吗?

不管来不来得及,他先闭上了眼睛。

只是经过了这么一遭,已然是倦意全无,怎么也睡不着了。

谢小晚闭眼靠在一块巨石上,能够察觉到一股视线在他的脸上徘徊不止。

哎。

现在看他又有什么用?

覆水不可收,往事不可追也。

现在做出这番模样,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

谢小晚的眉间淡淡的,正准备假装睡着,耳边冷不丁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说

谢小晚悄然睁开了眼睛。

月影浮动。

沈霁筠的身影伶仃,显现出了一股萧瑟的意味,他问:我还会遇到他吗?

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个凡人少年。

谢小晚的手掌搭在腿上,屈指轻轻叩过,反问道:你又为何想要见到他?

沈霁筠没有回答。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谢小晚轻笑了起来。

他的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做出狭促的神态也不令人厌烦:我知道云竹君修无情道,如今的这番结局,不正巧是合了云竹君的心意吗?

凡人命短,不过百年。

若是按照沈霁筠的想法,等到凡人少年寿终正寝,再回头修无情道。可这一来一回,也要花费百年时间。

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谢小晚只不过是舍去其中这些不必要的环节,直接进入到下一步,省得大家都浪费时间。

沈霁筠握剑的手颤动了一下:我是我后悔了。

谢小晚歪了歪头,脸侧的一缕发丝轻轻摇晃了一下,状若天真好奇地问: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这位曾经无情决绝,端坐于云端之上的云竹君,竟被问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后悔有用吗?

没用。

后悔了,并不代表着以往的伤害与痛楚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