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锦牙关紧咬,那信笺与竹筒被他死死攥紧在掌心,顷刻化为飞灰。
“无事!”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怎么也不像没有事情的样子,上官雁微微蹙了眉,还待再问,夏侯锦却一拂袖道:“今夜先到这里,众位将军也该都累了,明日再议吧。”
几人面面相觑,方才他们明明正说到紧要处,如何就明日再议了。
万启良心性最为耿直,心中想着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三王爷,究竟出什么事了,您和我们说啊,咱们大家伙儿帮你一起想办法,别闷在心里啊,这战事眼看就要开始了,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为紧要的了……”
他还待再说下去,上官雁却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万启良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不再言语。
上官雁将人拉到身后,顶着夏侯锦因为万启良最后一句话明显更低了的气压,挺直了腰板:“三王爷,今日确实有些乏了,我等先行下去休息了,王爷自己也多保重,听说王爷领命出京之前大病初愈,还望不要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多谢上官将军挂碍。”
这军中多为朔安军兵卒与将士,上官雁与夏侯锦在军中的地位算得上平起平坐,上官雁更是沙场老将了,又本就是一军主帅,所以行军调度上,一般都是她和夏侯锦两人共同商议决定。
今夜的夏侯锦,却直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断然结束了这场会议,上官雁看着他在看到密信之后瞬间冷然下去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因此临出帐前,又折身冲着夏侯锦抱拳道:“王爷,广安城的百姓……都是些普通百姓……”
贺甲怕她在夏侯锦面前又说出百姓与上位者是两回事的话来,想着这人虽然与想象中不同但是到底是皇家之子,忙拖着她走出了营帐。
上官雁的话并没有让夏侯锦的神色有多少松动,但是当所有人都出去,只余下一个彷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的零羽侍立在他身旁之后,夏侯锦才深深闭了闭眼眸,一直紧攥的手一松,一团粉末从他手中簌簌落下。
那封密信,自是洛暄童与漠青的细作东门云赫暗通被捉,被下狱的消息。
在这个刚刚才出了冠鹄叛国事件的当口,洛暄童此次无异是往皇帝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更狠狠的浇了一把,夏侯锦有些不敢去想,他的父皇到底会如何处置洛暄童。
手掌无意识的松开又握紧,而后越握越紧,仿佛想要给自己一个心定下来的理由。良久,夏侯锦才招手将零羽唤至身边,从腰带之上解下一枚腰坠,晶莹剔透的岫岩玉精雕而成的腰佩在烛火下闪着莹润的光泽,仔细辨认,便能够看到,被技艺精湛的玉雕大师隐藏的雕刻在龙纹之内的一个“锦”字。
夏侯锦敛眸瞧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心中不禁自嘲,这代表着自己贵不可言的身份的东西平常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烦恼,将自己拖入皇室争斗的深渊,如今却竟然只能靠它了。
他将腰佩交到零羽手中,零羽一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拢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这枚腰佩。
这块精雕而成的玉石腰佩是大夏皇室的信物,每一块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夏侯锦将这个交给他,想来是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修书一封,你亲自带着信函和这腰佩一起回京城,将腰佩与信呈给陛下。”
他如今不能选择离开前线,若是不经调遣私自回京,只怕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助益。他回京,便成了在他人屋檐下的家雀,处处受制于人,他若是不回去,在这前线战场,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动他。
皇帝亲手交付的兵权,便是他的倚仗。
而且,如今的局势,他也退不得。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他和上官雁一同拟定的,他为主导,上官雁为辅助,若是他直接走了,这次的攻城之战可能失利不说,连已经守住的渭城,也未必能够稳守。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毕竟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若是不能攻下广安,便会给了萧梵重新看向渭城的机会。
他如今,若是再吃上一场败仗,或是有其他的事情做得不够精细,想来都足够给牢狱之中的那个人带来灭顶之灾。
只有他做的足够好,在军中有足够威望,才能够震慑住朝堂之上的那些人。
他已经见过了他们对待冠鹄之时那副落井下石的嘴脸,又怎么敢拿洛暄童去冒险,不得不谨慎又小心的,用自己的实力为洛暄童于荆棘丛中开辟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