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随着秦恪甫一进门,扑鼻而来的便是浓厚的血腥味。她自小研习蛊术,经过锻炼嗅觉比常人要灵敏的多。
这庭院应是被人清洗过的,放眼望去除了尘垢并没有看到血迹。秦恪已经在寨子里呆了半年有余。得有多少血,才能在时隔这么久且洗刷过之后,还经久不散。
“寒衣哥哥……”青玉抬眼看他,低低呢喃着他的名字,无法想象在记起前事的那个时候,身边人心底爆发的是怎样的一种悲痛。
“随我走吧。”秦恪并没有太多表情,领着青玉穿过这个他从小生长的这个大庭院,最后安居于庭院深处的一处精致院落。
这从小便是他的房间,门前池子里曾养过很多锦鲤,池塘边有一排青柳,只是如今水涸鱼衰,柳树也早已枯了,能看到的,只有淤泥里的一截截鱼骨了。
“要先委屈你一阵子了,”秦恪抚着门柱上一条长长的刀痕,对青玉说道,“不过只是暂时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府虽然遭屠,但基业终究在的。”
秦恪并不是说大话,那之后的三个月时间,他盘出去了秦府门下的五间店铺,凭着这些资金周转,之前因为出事而做鸟兽散的其余铺面陆陆续续重新开张,大家都知道,秦大少爷既然还活着,房地契还在他手里攥着,秦府便不会倒了。
秦府是经商世家,秦恪十五岁时便开始着手打理自家生意,如今更用心操持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生意越来越好,秦恪自然也越来越忙,青玉乖觉的不去分他的心。每天晚上听着两声更鼓响,便开始上厨房做一些小吃,都是在寨子里时,秦恪说过好吃的。一般三声更鼓响时,秦恪便会回府了。
只是这晚,青玉枯坐了,看着热了一次又一次的糕点最后慢慢冷却,待得烛光燃尽,天光破晓。那个人才终于在仆从的搀扶下,满身酒气的回了房。
是了,她怎么能忘了昨日柳家大小姐柳喚云花轿从街上路过的喧嚣。
摒退下人,细心的喂他喝下解酒汤,细致的为他擦拭,心底的隐痛却在无人处无所遁形。踏入江南的青玉,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那一份山野的野性天真无处安置。
寒衣哥哥,我在的啊,我一直都会在的啊。青玉轻轻俯身拥住的人,泪珠一颗一颗砸进枕头里,晕开一片水渍。
秦恪睁眼,眼底的醉意都化了淡漠。“青玉,以后别做那些了。”
“嗯?”青玉抬头,顺着那双平静的眼,望向桌上已然冷却的那一碟糕点,又黯然敛了眸。
“你若真是想为我做点什么,就帮我这一个忙吧,秦府上下算上仆从四十一人,是要用血来祭奠的。”他那么平静,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没有一丝生气。
那么让人心疼。
那夜之后,青玉开始穿上汉家女子的服装,学了汉家女子的温婉,低眉敛眸间,颇有江南女子的神韵。
不知根底的人,根本便想象不出,她之前是何等灵动纯粹。
她开始随着秦恪出席各种场合,见过的人都会赞上一句,秦夫人娴淑温婉,秀丽无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青玉也在那之后半月后的晚宴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目标,秦恪曾经的至交好友——苏州知府齐斐,晚宴上的他,一袭青衫,折扇轻摇,确实是个青年才俊。
齐斐迎了两人刚一落座便端起酒杯向秦恪道:“小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敬你一杯。”那人努力摆出诚恳欣喜的神色,只是如今的秦恪看来,再如何故作温雅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戾气。
秦恪接过轻轻漾着酒杯中的液体,心中冷嘲,?秦恪的兄弟只有秦谨一个,可惜命不够好,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垂眸掩了眼底情绪,一口饮下杯中酒,恢复了温雅的模样,微笑道,“多谢。”
齐斐看他饮下酒,自觉秦恪对自己依然没有半分敌意与戒心,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来早该为你接风洗尘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腾不出时间。”
“事务繁忙本也不必为小弟特意设宴的,该是小弟宴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