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道:“先前我见崔老师匆忙离开,生怕有事,叫人打听……我的人就从大理寺的看守护卫那里听来的。”
“这不可能?!”袁恕己睁大双眸。他跟崔晔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虽然有很多人目击,但所有验房之人都在场,且又严命他们不许泄露,没可能外头知道的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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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崔晔抱了阿弦上马,本是想回府中,但是这幅模样回府,给那些下人瞧见,一定又会哄闹传说,不免惊动长辈。
一念之间便只带了阿弦回怀贞坊,一边差人去家里请虞娘子过来。
把阿弦放在内室榻上,丫头送了水来,崔晔取了帕子拧干,给她把脸上的血都擦去。
温水落在脸上,却有些凉浸浸地,阿弦转头看着崔晔,眨了眨眼,忽地说道:“阿叔,我杀了他。”
崔晔的手一停,确认屋内无人,门口丫头听不到这里来。崔晔恍若无事般,安抚道:“好了,不许再说了,这案子少卿接手了,他会查的。”
阿弦摇摇头道:“不用查了,是我杀了他。”
崔晔正要给她擦洗手上的血,闻言握紧她的手道:“不许胡说。”
阿弦道:“阿叔,你怕吗?”
崔晔心头悸动:“我只是不想你……说这些没凭证的话,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阿弦定睛看着帐顶:“不是没凭证的,我杀了他,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如果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他。”
崔晔窒息,但是看着阿弦恍惚的模样,他欲言又止,只是起身又换了一块儿干净帕子,重又给阿弦擦拭双手。
脸上跟手上都干净了,崔晔道:“来,把这衣裳脱了。”
阿弦一震,本能地抗拒:“不!”
崔晔道:“都污脏了,换下来不要了。”
阿弦愣愣看了他一会儿,才不做声了,崔晔小心地将她身上的“血衣”换了下来,细看身上,并没有伤痕。
至此,方松了第一口气。
崔晔自取了一件新袍子,给阿弦披上,系了带子。他摸了摸阿弦因才擦拭过而格外湿润的脸:“好了,现在好好地睡一觉,”
阿弦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这里,才宽慰地笑了一笑,道:“是啊,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啦。”
终于不用担心周利贞再去残害她所珍视的那些人了,所以不觉着后悔。
这一种杀机是从桐县的时候就种下的,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跟狠心,但是现在……高建的死像是一个警钟,让她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该在桐县他还叫蒲俊的时候就杀了他!
阿弦缓缓躺倒。
崔晔坐在旁边,见阿弦闭上眼睛,他的双眸里才禁不住地透出忧虑之色。
忽然阿弦喃喃道:“阿叔,别让少卿为难,我知道杀人者死,都不必为了我费心啦。”
崔晔的眉头紧皱:“阿弦!”
阿弦道:“我只是做了我一直都想做的事,就像是阿叔以前告诉过我的一样,有些事我一定要去做,就算是……双手染了鲜血……也不会、后悔……”
那是在崔晔带着她往长安来的路上,遇到拦路抢劫杀人的贼徒之时,他教诲的。
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用到。
崔晔俯身,轻轻地将阿弦抱住:“你这个傻孩子。”
阿弦虽闭着双眼,却摸摸索索地探出手臂,将他拦腰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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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崔晔,把脸靠在他温暖的胸口的时候,阿弦镇定了好多。
原先在心底晃动的之前的那些场景,才像是阴云遇到阳光般,悄悄地暂时退散。
先前她因过度担心袁恕己,到大理寺找寻,他偏不见。
又听说是去了殓房,正好击中她心中担忧的那点。
当她冲到大理寺,却见周利贞手持凶器,正在解剖一具尸首。
也许是关心情乱,阿弦紧张过度,却见他手上揪着的那血淋林地头颅,正是袁恕己的脸。
那血肉模糊的五官,几乎将她击溃。
她的头疼得更加厉害,血管里突突地个不停,几乎要炸开,而眼前的血红色一层层蔓延,逐渐把眼前所见都遮蔽住了,天地景物,凶徒尸首,都浸在一团浓的化不开的红色血影里。
诡异的红影之中,周利贞转身:“女官?”
阿弦道:“你在干什么?”
周利贞将那头颅提高了些,道:“是师傅让我拿这个来练习的。”他笑的谦卑无害,像是个好学而勤劳的学徒。
但是阿弦却忽然在那红影里看见了另一个周利贞,他神情阴郁,低头打量那头颅,啧啧道:“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先切断了喉咙,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又有什么趣味?”
而先前的那个周利贞因见阿弦不言语,便又说道:“女官怕是误会了我,这案子的确不是我做的,那个高建也跟我无冤无仇,我实在是冤枉。”
他旁边那阴郁的周利贞却狞笑数声,道:“无冤无仇?那小子是桐县的仵作,所有桐县出来的人都该死!是他们,是你们,逼得我走投无路的,只可惜还没干完,就被你们打断了,实在是让人心里不快。”
阿弦死死地盯着那两道看似截然不同,实则一样的身影,隐约有些明白,这个阴郁的周利贞,是周利贞内心的化身,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阿弦道:“为什么……对他,有什么你该直接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