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崔晔晚归,两人安歇之际阿弦道:“阿叔,我想明日回怀贞坊住一夜。”
崔晔道:“哦?如果你想,自然使得。”
阿弦高兴起来:“多谢阿叔。”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崔晔笑道:“这谢,难道只是口头上的么?”
阿弦道:“那你想怎么样?”
崔晔低头在她唇上一啄,道:“让我看看你学的如何了。”
阿弦本想退缩,但一想到明日可以回怀贞坊住,只得咬牙妥协。
这一次,阿弦自觉已经忍住了没怎么出声,不料昏昏沉沉睡去,次日醒来后,仍是觉着喉咙里着火一样,嘴唇微微肿痛。
且经过虞娘子的提醒,又知道自己颈间还有数处痕迹,如此凄惨的情形,犹如跟人大战一场且还战败被罚一样。
此时,阿弦在床上自在地翻了个跟头,双腿仍有些酸软。
若不是她之前勤学苦练,习武出身,身体极佳,只怕还经不起那一番折腾呢,饶是如此,忙碌了一天,仍觉出了腰酸腿软的后遗症来。
不过想想今晚终于可以一人独居,倒是极好不错的。
虞娘子早吩咐小厮烧好了水,阿弦高高兴兴地泡完了澡,安心地趴回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身边仿佛多了一个人。
可是玄影却并没有吵扰,阿弦隐约猜到来人是谁,只是困倦的很,几乎不想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感觉那人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阿弦低低地“嗯”了声:“阿叔,太晚了。”
说了这句,忽然想起这是在怀贞坊,吓得双眼即刻睁开,果然是崔晔在身旁,对上他明亮的双眼,阿弦道:“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崔晔道:“我自然是陪着阿弦的。怎么,不能来么?”
“当、当然能……”阿弦语塞,“可、可是你不……”
之前因为他的病,加上崔府上下对他也着实照料关护的十分妥当,所以也感染了阿弦,那一句“你不累么,好生安歇”几乎成了口头禅,可这话老太太他们说也罢了,阿弦却说不得,每次都会引发适得其反的效果。
偏偏有时候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一次也差点越过“雷池”,幸而乖觉地止住了。
崔晔哼了声:“我怎么样?”
阿弦口气都吓软了:“你吏部不忙么?”
崔晔道:“忙是忙些,所以这样晚才回来,本来不想吵醒你。”他看着阿弦闪烁着惶恐的圆溜溜的眼睛,心里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怜惜,“好了,我抱着你睡吧。”
阿弦听到“睡”,喜出望外,慢慢地往前蹭了蹭,被崔晔拥入怀中,他果然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温柔地搂着她,呼吸平稳。
这种沉静放松了阿弦的心神,她偷偷地在崔晔的胸前亲了亲,这才闭上双眼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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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虞娘子做了早饭,两人吃过后,分别乘车,各去当班。
马车得得往前,阿弦觉着自己这连日来有些缺乏睡眠,于是就倒在车上,想要趁机再补一补。
不料车行了一半,就听到外头有激烈的马蹄声响,伴随着行人纷纷躲避的声音。
阿弦勉强爬起来,从车窗上往外看了一眼,却见是大理寺的几个公差,从面前街上纵马而过。
阿弦不知发生何事,却因为不同部级,便也并没理会,仍是前往户部。如此将到中午,听到几个同僚谈论起来,阿弦才知道原来是平康坊那里死了人,听说是死状极为可怖,最先发现死者尸首的两个人吓得一个几近崩溃一个昏死过去,这才惊动了大理寺。
阿弦在旁听了会儿,皱皱眉,便仍回房办公去了。
如此将近黄昏时分,外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哭声,阿弦的书吏跑了进来,脸色肃然地:“外头有人说,太子殿下薨了!”
阿弦一震,耳畔嗡嗡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太子李弘,虽然跟她并不亲近,总也见过几次,且毕竟是血脉相连。
虽然知道李弘缠绵病榻,近来更传出过几次他病危的消息,期间,阿弦也借口跟随许圉师前去探视过一次,果然见他形销骨立,而且脸上透出死气。
阿弦只看了一次,就忍不住暗中落泪,此后不敢再去,生恐情难自禁。
如今听到消息确凿,虽意料之中,仍有些难以接受。
出了公房,果然到处议论纷纷的同僚,此刻暮色将临,阿弦缓步出了户部,也并不乘车,本能地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户部距离太子府并不远,只走了两刻钟不到,太子府已经在望,门前却已经停了许多的车马,人来人往穿梭期间,门头上也挂了如雪的丧幡等。
阿弦站住脚只是看,不知看了多久,眼前景物已经模糊了,在所有的恸哭跟低语声中,耳畔又传来马蹄声响动,直到她身后却又停了。
阿弦反应过来,自觉大概是因为自己堵住了人家的去路,于是往旁边退开一步,给身后来人让路。
谁知那人并不前行,阿弦诧异地缓缓回身,夜幕之中,却见马上的来人居高临下地正看着她。
阿弦愣了愣,低头拱手行礼:“雍王殿下。”
原来这来者,正是雍王李贤。
数日之前,宫中发旨召雍王回京,李贤赶了两日路今日才回,还未进京,就听说太子李弘病逝的消息。
夜色里,李贤的双眸沁凉,他看着阿弦,片刻才说:“女官……或者我该称呼一声‘师娘’,好久不见了。”
李贤的声音虽竭力淡然,却仍是有一丝按捺不住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