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问答之时, 武馨儿带着诡异的笑容望着陈基, 道:“姑爷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扔下我不管了呢。”
之前发现武馨儿的不妥, 陈基惊急之下忙去请阿弦, 武懿宗闻讯赶来,正见几个丫头拦着武馨儿, 她的头发散乱, 鲜血淋漓, 脸上也血渍斑斑。
两个丫头叫道:“小姐快住手。”
武馨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将两人推开,道:“别碰我,都给我滚!”
虽然看见武懿宗来到,却并不如往日般称“爹”,而是叫“老爷”,眼神也十分异样。
武懿宗正要问她怎么了,她却忽然抓起桌上的钗子,猛地向着武懿宗身上刺来,幸而武懿宗躲闪及时,只给钗子把衣裳划破了一道。
武懿宗本想叫人去请大夫,可是看武馨儿这样,却不像是个得病的,又见她狂态大发似有自残势头,只得催促底下的丫鬟婆子们来拦住她,但任凭十数人围在房间内外,忙的团团转,却仍是无法控制住武馨儿。
直到先前……
武懿宗的目光掠过站在武馨儿身旁的黑狗身上,略觉悚然。
然后他抬眼看向陈基,却见陈基正望着房门口处。
武懿宗回头看时,正瞧见阿弦跟桓彦范,一前一后地出现。
震惊,意外,同时又“正如所料。”
也正因如此,那份怒不可遏才变本加厉,武懿宗暴跳如雷:“你说找人帮手,就是她?你是找她来看热闹,来气死我的么?”
陈基道:“岳丈,稍安勿躁,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馨儿好!”
武懿宗道:“放屁!馨儿可不会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
他口不择言,竟出侮辱之语,阿弦还未做声,桓彦范带笑道:“河内侯是在指桑骂槐么?如果是说女官的话,同为朝臣,这样可是有失官体,给二圣知道了只怕也不会高兴。”
“你少拿二圣来压我,”武懿宗气急,脸色怒涨,“这里是我的府内,这是我的家事,我请你们了么?都给我滚出去!”
桓彦范皱眉,阿弦却淡淡说道:“河内侯以为我很愿意来这种地方吗?如果不是陈郎官救妻心切,我懒得理,何况你们这也算是咎由自取才祸及家人!”
阿弦说完,故意对桓彦范道:“咱们还是回去喝酒,这是别人的家事,管他们是死了老子娘还是妻子女儿,横竖以后哭的不是咱们。”
虽然不是时候,桓彦范仍是忍不住一笑。
阿弦转身之时,想到一件事,回头招呼:“玄影。走了。”
却见在房间中,“武馨儿”蹲在地上,手轻轻地抚摸着玄影的头颈,玄影也分毫不觉着她可怖,昂头望着她,狗儿亮晶晶的眼睛里不知是何情绪。
听见阿弦呼唤自己,玄影回头看了一眼,迟疑着要随着阿弦走,武馨儿喃喃道:“小狗小狗,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对我好……他们、他们都不是人,是畜生,只有你……却比人更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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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动容。
桓彦范也觉震惊。
但最为震惊的却是武懿宗。
武懿宗从方才就发现不对了,在陈基之前,是这只黑狗跑了进来,他惊讶之下本来想叫人拉出去打死,谁知狂暴的“女儿”见了这狗,居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她看着这狗儿露出了喜悦的笑。
武馨儿明明最为讨厌玄影,先前因为喝骂玄影,被玄影呲牙威胁恫吓,更加受惊匪浅,按理说是死也不会接近这狗儿,但是现在,却如此宠溺的抚摸着它。
武懿宗回想今夜女儿的种种奇异举动,又看着“武馨儿”此刻抚摸玄影、对它低语的口吻,不得不重新考虑先前那个不敢深思的可能。
浑身一震,武懿宗断续说道:“你、你不是……”他指着面前的“武馨儿”,又惊又怕。
那一句话却像是在喉咙跟嘴里被冻住了,无法吐出来也不敢说出口。
武馨儿手按着玄影的脖子,抬头看向武懿宗:“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怎么,你居然才认得我是谁么?”
武懿宗后退了一步,原本极小的双目竭力瞪大,看起来就像是受惊的蛇。
陈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阿弦:“弦子,弦子……”
“武馨儿”却又对陈基道:“你请十八子来又怎么样?她当然能看见我,但她未必懂得除掉我的法子。”
阿弦却道:“你错了。”
众人一怔,阿弦淡淡道:“我就算懂得除掉你的法子,也未必会这样做。”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十八子,不愧是玄影的主人。”“武馨儿”大笑起来。
武懿宗浑身发抖,骇然之余,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道:“你当真是那个……贱婢?”
陈基见他仍是如此强横,放低声音道:“岳丈……”
武懿宗骂道:“怕什么!”他不耐烦一挥袖子,回头看陈基:“难道长安城只她一个会这些旁门左道法子?我一声令下,自然有千有能耐的僧道术士,来灭了这贱婢!”
陈基忧心忡忡。
“武馨儿”却并不惧怕,反道:“好啊,你一个个地请来,试试看有没有用。不过你可要尽快,如果在那些只会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小姐的命就保不住了。”
她慢慢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血顿时涂满了一张脸,只露出一双极为幽魅可怖的眼睛,突然她说:“是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寻谏议大夫来,如今长安城里他是个最会驱鬼的。”
武懿宗却丝毫嚣张得意的神情都没有。
武馨儿了然地又笑道:“哦……对了,我怎么忘了?谏议大夫看不上老爷这种畜生,就算你往曲池跑一万次,他也未必肯正眼看你一眼,哈哈哈……”她昂头大笑,一缕沾血的头发从肩头滑落。
陈基忍不住道:“原本是我的错,你就算报复,也只冲着我来,不要再折磨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