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过原本会出现伤口的那处,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怎么会做那样的噩梦,沛王怎么会害我?这不可能……一定是白天看尸首看的,才会胡思乱想。”
忽然陈基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你要是觉着哪里不适,最好叫个大夫来看看,不要大意。”
阿弦深深呼吸,才道:“我很好。”把衣裳拢好了,踱步出来道:“陈大人回去歇息罢。”
陈基把火钳放下,起身看着她。
阿弦虽然心无旁骛,但这会儿乍然跟他于一室内单独相处,被他如此看来,竟莫名有些慌张。
及时垂眸,阿弦举手行礼:“请。不送了。”
陈基一笑,这笑有说不出的意味,仿佛是看破了她故意隔阂的伪装,又像是不跟她计较。
陈基道:“好的,女官大人,您也早些歇息。”话虽如此,声音里却是流露着自在的笑意。
阿弦正有些愠恼,偏偏玄影走到陈基跟前儿,昂首望着他,陈基俯身,在它头上摸了摸:“明日再带你耍。现在好好看着你的主人。”
玄影“汪”地答应了声。陈基又笑看阿弦一眼,这才出门而去。
陈基去后,阿弦又细细看了看肚子,虽然确认无碍,总是提心吊胆,独自卧倒床榻上,竟有些怀念在长安怀贞坊里,同崔晔“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把玄影抱上来,搂在怀中,权当是那夜一样抱着崔晔,阿弦不禁想:这会儿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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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吏部。
明崇俨进了房中,对面崔晔起身:“先生怎么竟亲自降临?”
明崇俨叹道:“我也是不愿意自己劳动,倒要让你像是上次一样去曲江请我,可是……”因为崔晔体质特殊,他一出现,原本被明崇俨所御使的那些鬼差们无不鬼哭狼嚎,纷纷躲避,生怕逃得慢一步而灰飞烟灭。
明崇俨噤声不提,只说:“我之所以夤夜前来,不过是想跟你说一声……雍州的事,小弦子自己之力只怕难以处置。”
崔晔心一紧:“不是还有狄大人么?”
明崇俨道:“狄大人办案好手,对鬼又有什么能耐?”
崔晔道:“此事涉及鬼怪?”
明崇俨道:“我的鬼使告诉我,有一个极厉害的惑心之鬼在雍州地界出没,虽然不确认此鬼是否跟雍州发生的命案以及纷争有关,但,好歹提醒你一声,也尽我的友朋之谊。”
崔晔蹙眉:“不知何为惑心之鬼?”
明崇俨道:“这种鬼擅能在人耳畔发诱惑之语,利用人心人性之弱点,不知不觉迷惑人的心智,会按照它的心意做事,犹如为虎作伥般,而做这些事的人,还会以为是自己的心愿,并不会怀疑到有惑心之鬼在唆使。”
崔晔道:“世间怎会有如此邪物?”
明崇俨道:“此鬼最喜血腥,怨恚,贪宠爱欲,日积月累便修成如此。”
“那又该如何破解?”
明崇俨挑眉:“这却难倒我了,说实话,别说先前并未当面对过此鬼,就算如今让我面对,我也拿不准是否会制住……亦或者被对方反制呢?毕竟我也是人,自也有七情六欲,不能免俗。”
明崇俨说罢,似笑非笑看了崔晔一眼,转身欲去。
崔晔道:“先生留步。”
明崇俨回身,对上崔晔眼神,忽地说:“你若是想让我相助,还是免开尊口,我不愿意去雍州。”
“这是为何?”
明崇俨哼了声,道:“我不喜沛王殿下的做派。”
崔晔略觉疑惑:“殿下性情柔嘉,并无败德坏行之举。”
“是吗?天官不愧为人师,倒是会替他开脱,但不知……”明崇俨转头,“豢蓄家奴,算不算败德坏行呢?”
崔晔无言以对。
本来,权贵之家豢养男宠,偶尔私底下为之,不算太过伤风败俗。
然而沛王毕竟身份不同,他乃是天家之子,身份尊贵,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实在大伤皇室体面,对皇族的声望也大有影响。
明崇俨瞥崔晔一眼,袖手自去。
明崇俨离开吏部,欲返回曲池坊,才上车,车内便有人问道:“如何,天官他怎么反应?”
这问话之人,双目有神,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竟正是桓彦范。
明崇俨坐定:“想知道,怎么不跟我一起进去?”
桓彦范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天官会不会去雍州?”
明崇俨微微一笑:“你盼着他去?”
桓彦范道:“他若是去,至少能帮得上小弦子。”
明崇俨仰头叹了声:“我看你是要失望了。”
“嗯?”桓彦范诧异,“难道他不担心小弦子?”
“担心是一回事,要如何决断是另一回事,”明崇俨道,“这次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桓彦范皱眉,面露失望之色,但他心里却也知道:雍州非别的地方,涉及的又是沛王,崔晔本身是沛王的老师,阿弦跟他又是婚约关系,雍州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不顾一切而去,种种是非流言只怕在瞬间会淹没半个城池。
但他只是想试一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