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人毕竟是会成长的,太平竟不曾出言玩笑。
崔夫人则握着阿弦的手,一边细细问道:“上次给你做的两件衣裳,可穿过没有?”
阿弦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太平问道:“您说的是什么衣裳?”
崔夫人却又笑道:“嗐,是我糊涂了。公主有所不知,上回我叫人给阿弦做了两套女装,可那会儿是秋天,那些日子她又忙于公干,还去了江南……只怕没有空儿穿,如今这寒冬腊月的,自然是不能穿了。倒要再另外做几件新的才好。”
崔夫人越说越喜欢,精神一振:“正好新年将到,也算应景过年!”
太平啧啧,又打量阿弦道:“说起来我也还没见过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儿呢?”皱眉仔细想象了一会儿,叹道:“我居然也想象不出来……”
阿弦被方才所见的场景惊的心悸,此刻听了太平跟崔夫人说这般“可怕”的话题,倒也不觉着格外害怕了。
崔夫人,太平,阿弦在前,韦江跟韦洛两个则在后面随行。
隔着有些远,韦江低低地不知在跟韦洛说什么话。
阿弦自怀心事,忧心忡忡。
太平则惊喜叫道:“贤哥哥来了。”
抬头看时,果然见沛王李贤从前方花园月门处穿廊而来。
多日不见,李贤仿佛又出落了许多,但见他脚踏宫靴,着淡黄色的锦袍,镶金勾玉腰带,悬着锦囊玉佩等物,显得身姿纤长,头顶盘龙嵌珠的金冠束发,俊秀高贵,天家气质。
崔夫人跟阿弦行礼,身后韦江韦洛也紧走几步见礼,李贤态度温和,命众人免礼。
李贤因对太平道:“之前说走就走,我等了半日不见回来,还以为你又跑去哪里玩了呢。”
太平道:“我左右也是在这府里玩,又不会去别的地方,有何可担心的?”
李贤笑道:“你莫要忘了,崔师傅这里是有老虎的,你这样顽皮,若不留神翻进虎山里去可如何是好?”
太平眼珠转动,口中道:“难道我傻么?”
李贤一笑,当着崔夫人的面儿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又叮嘱了太平两句,最后看阿弦一眼,点了点头,就先去了前厅。
沛王去后,众人随夫人进了上房,先拜见了崔老太太,当然又是好一场寒暄。
也不知韦江对韦洛说了什么,在此之后,韦洛甚是安静,只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偶尔会看阿弦几眼。
阿弦也顾不得理会她,几乎也将她所说“报复殴打”一节抛下,因有更要紧的事牵住了她的心。
就连赵雪瑞跟她打招呼,阿弦都有些心不在焉,怠于应付。
中午入席之前,崔晔同崔升以及几位子侄都来拜见,阿弦皱眉望着崔晔,见他拜见家长应酬宾客,一如平常滴水不漏,虽在这锦绣花丛里,却仍是那样疏离清冷。
阿弦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却见赵雪瑞含笑正凝视着崔晔,阿弦心头“砰”地一跳,极快低头下去。
女眷们的席上自然热闹,今日为人所说最多的,却是花园里的那棵牡丹。
阿弦在旁静静听着,显得少言寡语。
而对这些女眷而言,起初并不知阿弦的身份,渐渐地听说了,便都好奇地偷偷观望,可一来阿弦沉默寡言,二来这冬日牡丹盛开更是最为新鲜的异闻,故而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在牡丹上头,所说多半都是“吉兆”,“祥瑞”等话。
阿弦漫不经心,见无人留意自己了,便悄悄起身往外。
阿弦这一动,却至少有三个人留意到了,一是韦洛,凝视着阿弦离开的方向,不屑地冷哼了声。
第二个却是太平,太平正兴高采烈地听这些妇人们讲些“花神”的古怪传闻,正听的高兴,忽然想起曾跟李贤说过要叫阿弦去看一眼。
谁知却正见她走了出门去——随着阿弦一起出门的,还有一人。
且说阿弦自己出了堂下,沿走廊往前,才走出十数步,就听得身后有人道:“女官留步。”
阿弦回头看时,却见是赵雪瑞追了出来,遂站住等候。
赵雪瑞来到跟前儿,端详着她的脸色,悄悄地含笑问道:“怎么女官今日……好像不大爱理人呢?是我哪里得罪了么?”
阿弦一怔,摇头道:“姑娘多心了,并没有。”
赵雪瑞道:“当真没有么?”
阿弦咳嗽了声,苦笑道:“莫非要我捏造一个?”
赵雪瑞道:“我还当……你是因为前日我跟天官同游之事而介怀呢?”
阿弦脸颊微热,蹙眉道:“什么话?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雪瑞含笑点头:“想必没有干系,是我多心乱想而已。”
正说到这,太平从里出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阿弦敛神:“没什么,殿下怎么也出来了?”
太平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还没看过那棵奇异的牡丹呢,先前还跟贤哥哥说要你去看一眼。”
阿弦正有此意。
赵雪瑞闻言却面露忧虑之色,她不便对太平劝谏什么,就悄悄地拉了拉阿弦的衣袖,低声道:“这种反常之物,只当敬而远之,何必又巴巴地再去看呢?”
阿弦一则惦记先前所见的那一幕,二来她向来胆气最盛,哪里在意这些,正要安慰一句,谁知太平人小鬼大竟听见了,便道:“先前我跟哥哥已经看过了,也没什么,不见它窜起来咬我一口,你怕就不必去,我跟小弦子去就是了。”
赵雪瑞见她直言不讳,只得笑道:“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