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彦范小声道:“我算是知道了,以后不敢再叫你一起往外头玩耍了。”
阿弦道:“怎么啦?”
桓彦范道:“你有这随时见鬼的能耐,又且如此豪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知如何交代。”
阿弦觉着这话有异:“跟谁交代?”
桓彦范故意想了想,道:“大概是跟尚书奉御罢。”
阿弦“哈”地笑了出声,却又忙忍住:“你再胡说,以后可真不能随你出去玩耍了。不仅如此,你我的关系也岌岌可危。”
“这话说的,”桓彦范啧啧,“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弦徐徐道:“皇帝跟太监的关系。”
桓彦范知道她是拿先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典故揶揄,一时也笑了出声:“这种关系我也不是很稀罕,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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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惊无险,但桓彦范深知这经历的凶险,很不放心,特意吃了晚饭,见阿弦举止如常,这才告辞。
但就算有桓彦范的仔细看护,虞娘子的详细照料,这夜,阿弦仍是迅速发了高热。
她本困倦之极,但只要一合眼,人就好像仍回到了灞河之中,跟那样子可怖的水鬼贴面纠缠。
几次从梦中吓醒过来,浑身的冷汗将褥子都湿透了。
阿弦却怕惊醒了虞娘子,害得她又担心,便咬牙不吭声。
只有玄影察觉不对,忧心忡忡地站在榻边上,时不时地拿嘴舔阿弦有些汗湿的掌心。
勉强地熬过了子时,身体的不适却更严重起来。
阿弦恍惚之中,却见一道影子在眼前飘忽。
模模糊糊中,阿弦道:“阿叔……”
定睛之时,却并不是崔晔。
而是贺兰敏之。
敏之默默地看着阿弦,忽然冷冷地笑了笑。虽然是在暗影之中,他的容貌仍是如此明艳勾魂。
阿弦的心里清醒了几分:“殿下……”声音微弱,忍着想要咳嗽之意:“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我恨不得给你跪一跪,你还有脸问,”敏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咬牙切齿,“人鬼有别,若是我常常跟在你身旁,以你这种特殊的体质,岂不是会死的更快些?你倒是好,自己跳到水里去跟水鬼亲热,早知道你有这种嗜好,我又何必躲开?”
阿弦听他说什么亲热,嘿嘿想笑。
但敏之一个冷心冷血的人,居然竟会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阿弦心头微暖:“殿下,多谢你。”
“呸!谁要你谢。”敏之愤怒。
阿弦忍不住咳嗽了声,敏之忍了忍,暴躁道:“你自找的!是不是扔一条狗下去你也都舍命去救,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好端端扔狗子做什么,”阿弦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的,谁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就能!”敏之更加愤怒。
“哈,”阿弦不由笑了声,“是,不过殿下是非常之人,当然会为非常之事。”
“少废话,你才是非常人,这天下类我的人多,似你这种傻子,却是万中无一!”
阿弦闭了闭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了,甚至分不清此刻是在梦中还是清醒。
敏之瞪着她,鬼魂不会有泪,但敏之忽然感觉双眼潮湿。
阿弦强撑着又看了他一会儿,喃喃不清道:“殿下,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敏之不答。
“是报仇吗?”眼皮十分沉重,声音更像是叹息,“我知道,会报仇的,为殿下,还有阿叔……”
敏之靠前,却发现她呼出的气息变作白雾,于是忙又后退两步。
他遥遥地看着阿弦合了双眼,似昏似睡,孤寂的身影像是一道静止的剪纸的影子。
玄影仍是立在床前,它看看阿弦,回头又看向敏之的方向,眼神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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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弦醒来已日上三竿,下地之时,仍是头重脚轻之感。
虞娘子道:“脸色很不好,今日不如不要去部里了。”
阿弦道:“昨日才是休沐,怎好不去?我没事。昨儿又喝汤水又吃药,哪里还会有事?没那么娇弱。”
慢慢地吃了一碗姜丝蛋花粥,便上车前往户部。
一个上午,阿弦都未曾离开过公房,直到中午时候,外头忽然响起喧哗的声响。
阿弦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一名书吏兴冲冲而来,惊喜交加:“女官且快出外。”
阿弦半步也不想动,见他来的着急,才缓缓起身:“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