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明哈哈长笑。
阿弦却又想到黄书吏那日离开户部时候的惊慌失措,他似乎在着急找什么人,便忖度问:“那天黄先生要去找的人是谁?”
“那个人……”涂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忽戛然而止:“我该走了。”
阿弦道:“怎么这样急?”
涂明欲言无声,最终只向着阿弦深深作揖:“十八子珍重。”
原本清晰的容貌身形瞬间转淡。
阿弦只来得及叫了声“等等!”涂明已浸润在一团淡色的金光中,如风般消失于眼前。
而涂明急促离开的时候,正是崔晔进门之时。
阿弦正说到涂明转述黄书吏的话,外间家奴忽然来到,垂手道:“夫人那边儿派了人来,叫问问一切是否安好。”
之前崔晔因听说逢生躁动,顾不得跟卢夫人解释,即刻赶回,想必卢夫人暗自担忧。
崔晔回头道:“叫他们告诉,平安无事。”
趁着这会儿,侍者又将醒酒汤送了上来,崔晔举手端过,递给阿弦道:“喝了吧,不然怕会头疼。”
阿弦过了酒劲,又想起先前似乎胡闹,且说了不中听的话……便乖乖接了过来。
又瞅了崔晔一眼,便埋头喝起来,不料因太急了些,竟呛的咳嗽。
崔晔道:“慢些,也不管烫不烫。”举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阿弦将汤水都喝光了,口味微微地酸辣,倒是很对她的脾胃,捧着空碗问:“还有吗?”
崔晔失笑:“从来只见哄劝着醉酒之人多喝一口此物还不能呢,你却偏偏相反,可见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接过空碗,递给身后侍者:“再去取一碗来,另外再拿些新鲜的果子。”
侍者道:“听说今日的葡萄很好,夫人拿来招待众家小姐们……”
崔晔不等说完,淡淡道:“捡着好的都取些过来。”
见侍从退下,阿弦问道:“夫人招待什么众家小姐?今天府里头有宴席么?”
“不是宴席,只不过是寻常走动而已。”
阿弦见他淡然而答,心想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不再询问:“阿叔,先前我是怎么回来的?”她后知后觉,终于开始担心这个问题。
崔晔道:“你么……”
阿弦被他的眼风淡淡扫过,干笑道:“我先前贪嘴吃多了几杯酒,也不知道有没有说胡话,如果有什么胡言乱语,阿叔大人有大量,就假装没听到好啦。”
崔晔轻轻一抚衣袖上的些微褶皱:“有些话可以假装没听到,有的听到了就忘不了了。”
阿弦正偷偷查看他的神情,听了这话心头一紧:“是、是吗?忘不了的是什么?”
崔晔并不言语,阿弦也不知该怎么说,屋内一时沉默。
逢生仰头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便自顾自举起前爪,慢条斯理地开始舔爪子。
不多时侍者去而复返,将解酒汤跟果子放下,便退了出去。
阿弦却没有了再喝汤的心思。
崔晔见她沉默,也有些心不在焉,随意举手从那琉璃盏中取了一枚果子。
才要递给她吃,忽然发现手中竟是一枚红通通地大桃,他吃了一惊,忙又放了回去。
因不说话,一举一动便显得十分明显,阿弦早看见他举手拿了桃子,又是要递给自己的姿态,她便忙不迭地伸手要接过来,正要说一声“多谢”,崔晔已中途转弯,竟又放了回去。
阿弦举着空空双手,呆若木鸡。
正在想崔晔是不是真的跟自己赌气起来,连个果子都不肯递给了,崔晔却又拎了一串葡萄,正好放在她手心:“吃这个吧。”
阿弦看着手中的紫葡萄,猜不透他的心思。
崔晔道:“怎么不吃?”
阿弦“哦”了声,揪了一颗,才塞进嘴里,崔晔若有所思道:“我大概知道你先前郁闷是为什么,你恼我擅自做主将你女儿身之事禀明,你担心以后如何自处对么?”
阿弦忘了嚼吃那葡萄。
崔晔看着她黑溜溜的双眼,道:“你不必担心,我的用意,你很快就会知道。”
阿弦觉着口中略涩:“是不是阿叔也想让我像是那些名门闺秀一样,什么梳妆打扮,赏花游园……”
“谁说的?”崔晔蹙眉,“是不是少卿对你说了什么?”
阿弦扭开头,嘴里含着的那颗葡萄,吐也不是,吞也不是,这会儿也不是咬破的时候。
崔晔缓声道:“实话告诉你,我跟他所想的,正好相反。”
“相反?”阿弦疑惑,转念间便低声道:“可是阿叔跟我说过,要我……要我扮回女装……”
崔晔一笑:“莫非扮回女装……就是禁锢你双足,让你只能梳妆打扮在家中赏花游园么?”
阿弦忽地心头跳乱:“我、我不懂。”
崔晔看着她灵动的双眸,忍不住在她头上抚了一把:“你很快会懂的。但是在此之前,有两件事,你必须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