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对,狄仁杰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敏之则好整以暇道:“袁少卿想怎么样?公报私仇?刑讯逼供?”
袁恕己道:“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周国公只字不提,自有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我只笑看坐等而已。”
敏之敛笑,冷哼了声道:“我的确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若是知道,难道我不说么?你不必用这拙劣的激将法。”
袁恕己走近他身旁,忽然倾身道:“我知道周国公说的是真的。”
“哦?”敏之眉峰一动,看出他并非说笑。
袁恕己仍是倾身盯着他的双眸:“殿下不如猜一猜……我是如何知道的?”
敏之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之色:“你想说什么?”
袁恕己越发靠近了几分,敏之眉头紧锁,身子往后倾斜,喝道:“你干什么?离我远些!”
袁恕己不理,只低低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袁恕己声音虽低,敏之听得明白。
原本怒意勃发的双眼里蓦地多了无限杀气:“你……说什么?”
袁恕己轻声道:“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害殿下不记得所有、进宫行刺皇后自取灭亡的人,是梁侯。”
在袁恕己带阿弦回平康坊的路上,阿弦因知道敏之入宫行刺、且如今人又在大理寺,便顺势将在梁侯府的所见所感,尽数告诉了袁恕己。
但毕竟这只是出自阿弦所“见”,且如今摩罗王已经灰飞烟灭,死无对证。
只能从敏之身上着手。
敏之身子微微发抖:“如果真是武三思行事,你如何不拿下他,你又如何知道此事……”
袁恕己道:“我当然没有这种能耐,是有人告诉我的。”
敏之已经猜到,却仍问道:“谁?”
负在腰后的手不由自主又握紧了些,袁恕己道:“是那个你曾经想要害她的人。”
两个人同样都是年青气盛,一个出身军中,从来养成的骄奢煞气,另一个出身高门,身份更是尊贵无匹,养成的桀骜不逊性情。此时同样锐利的双眸对上,空气中似乎都有金石交撞发出的声响。
半晌,敏之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袁恕己道:“你笑什么?”
敏之语带揶揄,道:“我忽然发现了袁少卿你的小秘密,怪不得你肯为了这个人奋不顾身,原来你对他……”
袁恕己喝道:“周国公!”
敏之戛然而止。
定了定神,袁恕己才道:“先前梁侯借口提走了摩罗王,又借用这番僧摄魂之能……想必殿下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他的法术,殿下不如再仔细想想哪里有什么可疑,”
只要不去想阿弦,思绪就会极冷静,袁恕己淡淡又说:“不过殿下如果真的想不起什么来,或许,是殿下真心想行刺皇后,判个斩立决倒也并不辜负。”
“哼!”敏之也回过神来,喃喃道:“武三思……又是武三思!”
他紧皱眉头,满面痛苦之色,“又是你们……”
袁恕己道:“殿下且好生想想吧。”
正迈步欲走,敏之忽然喝道:“你站住。”
袁恕己回头,敏之抬起头来,望向他道:“摩罗王果然已经死了么?”
“当然,是窥基法师亲自诛灭。”
敏之拧眉想了片刻,道:“既然你告诉我此事,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件机密。”
袁恕己道:“殿下请说。”
敏之深吸一口气:“我当初请摩罗王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一件事。他这次来到长安,是想借我的力量,帮他自己换一副躯壳。”
袁恕己浓眉敛起,隐隐不寒而栗:“何为换一副躯壳?”
敏之冷笑:“他的身躯已经破朽不堪,他又有那种无双邪术,想让我帮他找一个新鲜的身躯……”
袁恕己道:“殿下相信他有这种能耐?”
“他在我府上验证过,虽然……”眼前掠过那惨死的侍女,敏之道,“只是想不到,我居然也成了他的役使之人,还是为了武三思……”
袁恕己道:“现在番僧已死。应该不足为患。”
敏之道:“袁少卿,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摩罗王的法术已半人半魔,他可以将魂魄附在任何活物之上……”
低低笑了两声,敏之盯着袁恕己:“正如你所说,我当初为我妹妹看中的人,是小十八,摩罗王也曾当着我的面儿称赞过,说小十八是千载难逢的载魂之器,你不如想一想,倘若摩罗王未曾全灭,他会盯着谁呢?”
袁恕己已无法出声,犹如在瞬间坠入冰窟。
疾步往外狂奔之时,敏之的声音从后响起:“好好地看着小十八,毕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这可比死去更凄惨百倍呀,哈,哈哈哈……”
狄仁杰在外听见动静,进门探看,不妨袁恕己从里撞了过来。幸而狄仁杰急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
本要问他是否问出什么来,袁恕己却一言不发,早疾风般地远去了。
这日,阿弦顶着两只红肿泡儿眼来到户部。
户部的相识见了,尽数诧异,纷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