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晔一笑,袁恕己隐约有些瞧破:“你总不会就算到她是不肯答应的?你……”
他忙又道:“我把实话告诉你,待会儿我出口的时候,你劝着她些,我看小弦子最听你的话,只要你帮两句,她一定不会推辞。”
崔晔道:“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少卿是知道的。”
袁恕己道:“你这口吻像是要推她进火坑,方才明明说我是好意的。”
崔晔垂眸看着桌上菜碟,道:“我觉着这样藿叶羹很不错,少卿请吃。”
“我不爱吃藿叶。”袁恕己随口答道。
崔晔道:“但我觉着甚喜,请少卿吃自是好意。”
“可是我……”袁恕己本要说不对自己的口味,但转念一想,猛抬头看向崔晔,“你……”
四目相对,崔晔道:“这明明也是我的好意,少卿为何会拒人千里?”
袁恕己张了张口,心想他这个比方十分荒谬,心里有一万句能反驳他,但……
正在彼此对视,各怀心思,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道:“十八,十八!”
两人并未立刻就动,那声音叫了一会儿,大概是因并无动静,索性便走了进来:“你今日怎地又不去户部,还去大理寺打什么官司,你……”
这人竟有些气急败坏似的。嚷嚷间将到屋门。
不防袁恕己因崔晔那句话心头正恼火,听此人如此无礼,便一拍桌子喝道:“什么人大呼小叫!”
那人正遥遥地看见堂下有人对坐吃酒,本还以为其中一个是阿弦,猛然被袁恕己一声怒喝,吓得一个哆嗦。
定睛再看,才脸色大变地垂首,哆哆嗦嗦道:“原来是崔侍郎,袁少卿……我、我不知两位在此……”
袁恕己喝道:“你不要管我们在不在,你又是谁,这样无礼吵嚷什么?”
“我、下官……”更加语无伦次。
来者六神无主中,阿弦闻声赶了出来,见状忙迎出来:“主事。”
原来这来人竟是王主事,他本就有些体胖,一路赶来又被袁恕己呵斥,吓得满头出汗。
这会儿见了阿弦,才如见了亲人般道:“我以为我找错地方了……十八,你在怎么也不……”
还未说完,袁恕己起身走了过来,王主事瞥见他的冷脸,想到种种有关他的传说,不敢做声。
何况背后还坐着个更不敢招惹的人呢,想到自己方才的“造次”,也不知有没有冲撞到……那汗流的更急了。
阿弦见王主事站战战兢兢,忙解释道:“主事,是我疏忽了,因为一件公案缠身,方才才得闲回来,故而不曾去户部。”
当着那两个人的面,王主事就算是冲天的气焰都消散无踪,胖脸抖动:“我、我就是担心有什么事,所以跑来看看。”
举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不敢抬头,生恐跟袁恕己凶狠的眼神对上。
阿弦察觉,忙回头道:“少卿,你且先回坐。”
袁恕己不动:“你们说什么,我也听听无妨。难道还避着人的?”
“少卿。”阿弦只得推了他一把。
袁恕己这才哼了声,转身回座。
这边儿王主事发现他去了,偷偷地松了口气。
阿弦道:“还让您特意跑来,实在对不住。可是有事?”
王主事口干舌燥,不敢再说,只想速速离开:“没、没事……”
阿弦却想到一件,忙问道:“是了,涂家的那案子,主事打算如何处理?”
王主事来此其实也正有这件案子的原因,本不敢提,见阿弦提起,才道:“原本听你说了石龙嘴的事,我思来想去,今日特又跑了一趟兵部,然而兵部的大人坚称无事,我看他们不耐烦的模样,倒像是觉着我在无事生非。”
阿弦想到崔升的点拨,因道:“您劳累了。我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我想将此事如实禀告许侍郎,让许侍郎跟兵部的人交涉,不知道您觉着如何?”
若是在之前,王主事一定要呵斥她越级胡为,可是如今看见袁恕己跟崔晔都在里头坐着,越级的恐是自己……忙道:“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阿弦见他松口,便忙行礼:“多谢主事。”
王主事干笑两声:“不必多礼,有了妥帖解决的法子最好,我心里也想着水落石出、不冤屈一个人的。好了,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阿弦知道崔晔跟袁恕己在,所以王主事很不自在,当即并未挽留,送出院门。
仍回堂下,袁恕己问道:“方才你说什么法子,什么找许侍郎?”
阿弦便把涂明之事说了,道:“我听崔二爷说许侍郎为人随和交际有广,所以想求请侍郎出面儿。”想到今日在周国公府跟武三思狭路相逢,若武三思知道此事跟她有关,必然难为。
袁恕己道:“你才到户部多久,便又接手这样棘手的案子。”
说着看一眼崔晔,袁恕己心中转念,便把提议去崇仁坊的话先压下,只是劝阿弦多吃些东西而已。
眼见时候不早,袁恕己叫了个官差驻留,两人告辞。
出来院中,袁恕己上马崔晔入轿,眼看走了一段儿,袁恕己才道:“照你的意思,难道就不管她了?”
轿中毫无声息,这一句话似泥牛入海不见波澜。
袁恕己探臂敲了敲轿顶,催促道:“天官,崔侍郎,我跟您说话呢,不是算无遗策孔明再生么?麻烦您给我指一条明路如何?”
轿中崔晔才道:“我并非不答,只是不敢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