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哥哥……”贺兰氏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听到这个声音,仍是微微振奋了一下,“哥哥!”
她想要伸手去抓住来人,却几乎看不清贺兰敏之在哪里。
在觉着自己跟皇后之位相差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魏国夫人有过很多美好的设想,其中最重的一件儿自是有关贺兰敏之的。
虽然敏之气急打了她,虽然敏之总是小看她又不肯帮她对付武媚,但毕竟是嫡亲的兄妹,仍是改不了两人天生至亲的事实。
“等我当了皇后,就封哥哥为王,不当什么周国公了,那时候哥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魏国夫人心想:“那时候你就不会再小看我了。”
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疼痛也仿佛尽数消失了,魏国夫人觉着身体越来越轻,她本能地抓紧贺兰敏之的手,握紧最后一丝不甘跟眷恋:
“哥哥……”
她扬首一笑,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最后的一握,魏国夫人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贺兰敏之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痕,血随之冒了出来。
敏之却也分毫不觉着疼。
高宗赶到的时候,贺兰氏被敏之紧紧地搂在怀中,早已经没了气息。
眼前发黑,高宗一个趔趄,若无身旁宦官扶着,早就抢跌在地。
“阿月,阿月!”高宗叫着贺兰氏的名字,踉踉跄跄来到跟前儿,张皇叫道:“发生何事?这是怎么了?”
敏之无法回答,他非但连高宗的问话都没听见,甚至都没发现皇帝已经驾临。
直到武后急急而来,才控住局面。
伺候魏国夫人的宦官跟宫女们将先前武氏兄弟来拜见之事说明,又把两人曾劝贺兰氏进食之事告诉。
正御医在侧,闻言忙上前细细查看,果然在一枚被贺兰氏咬过一口的红绫饼餤里发现不妥,以银针试探,银针亦立即变黑。
武后大怒:“难道是这两个畜生毒杀了阿月?”
当即派人,紧急缉拿武惟良武怀运。
贺兰氏猝然身亡,高宗受惊,一时竟缓不过来,几个御医紧紧地围着。
贺兰敏之只是死死地抱着魏国夫人不肯放手,对周遭置若罔闻,如痴如傻,也不管事。
因此现场竟只有武后一人做主,武后吩咐完毕,回头见敏之仍痴痴呆呆,她轻声一叹,示意宦官前去劝慰搀扶。
敏之置若罔闻,被宦官拉扯之中,蓦地反应过来,厉声叫道:“都给我滚开!”
左右一撞,已经将两个内侍撞飞。
殿内静止。
敏之双目通红,仍是抱紧魏国夫人:“谁敢动阿月?!”竟是疯癫拼命之势。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靠前。
武后从旁看着:“罢了,你们都退下。”宫人们才都惶然后退。
武后打量敏之,想劝慰他几句,却只叹说:“事已至此,你不必太过自伤,我答应你,一定会将真凶刑之于法,给阿月一个公道。”
敏之听到这里,才转动眼珠儿看向武后。
顷刻,他道:“真凶?公道?”
武后双眸微微眯起,却不做声。
敏之却低头看向魏国夫人,望着她脸色惨白半面鲜血之态,就像是一朵才开的正好儿的花颓然凋谢了。
两行泪扑簌簌跌落,打在贺兰氏的脸上。
敏之仰头,哈哈大笑数声,抱着贺兰氏往外而去。
高宗反醒过来,冲着贺兰敏之的背影叫道:“阿月!”
敏之正将出门,闻言止步,头也不回地说道:“陛下,现在叫已经晚了,您在本该能保护她的时候,却在哪里?”
武后皱眉:“敏之。”
敏之却又惨然地长笑了数声,抱着魏国夫人头也不回地出殿而去。
武后才对高宗道:“陛下不必在意,他们两个毕竟是亲兄妹,敏之伤感过度口不择言,陛下可千万不要怪他。”
高宗流着泪道:“朕怎么会怪他?朕当然了解他的心情,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阿月……”
高宗举手抚在眼睛上,泪落纷纷,十分痛苦。
武后道:“陛下也不可过于悲恸,免得伤了龙体。”
高宗哭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到底是谁害了阿月?”
武后道:“按照这些宫人们的说法,以及从红绫饼餤上发现的毒物,此事多半是武惟良武怀运所为。”
高宗拭泪道:“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丧心病狂?”
武后叹道:“我也正在惊疑此事,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如此,自要将两人先行缉拿,详细审问,还阿月一个公道。”
想到那样娇嫩花朵般的人,从此竟再不可见,高宗眼前顿时出现贺兰氏娇嗔明艳的模样,复又痛心疾首,不由复哭道:“朕的阿月……”流泪不止,情难自禁。
武后道:“这里才出了事,陛下不当在这里,免得越发触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