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官府也只发了一则寻人通告,也就罢了。
无奈之下,这家的男主人亲自出外找寻儿子,但仍是白跑了一趟,反而把家中所余资财也都耗尽,又是伤心又是劳力,惊怕忧虑,卧病在床。
家中妇人已哭得两眼枯干,几乎看不见人,媳妇带着孙子,勉强支撑,风雨飘摇,眼见活不下去了。
苏奇的岳丈是个仗义之人,常常说起此事,苏奇听了几遍,见岳丈着实担忧,他就存了个私心。
毕竟当初阿弦被关在府衙牢中的时候,以那种玄妙天赋,为他们解决了不少为难之事,别人不知道,苏奇却是受益者之一,毕竟连媳妇都是托阿弦的福得了来的。
苏奇不敢先跟岳丈说,因知道阿弦如今跟了贺兰敏之,又怕阿弦不肯做这些事,故而想要先问一问阿弦,但今日才逮到机会。
阿弦听罢,皱眉想了片刻:“我也未必有法子,不过是尽力试一试而已。”
苏奇正捏着心,听她答应,大喜过望:“这就是救了命了!”
当下苏奇便领着阿弦往东巷去,又走了半个时辰,快到地方,苏奇对阿弦道:“稍等。”
他自走到巷口卖糕点的地方,用两文钱买了两包点心,油纸包包好提在手里。
阿弦道:“你是饿了?”
苏奇道:“不是,他们家有老有小,都饿得嗷嗷叫,借着去的因由送这个给他们……对了十八弟,你想吃吗?待会儿出来我也给你买两包。”
阿弦才知道苏奇的意图,因感受到他的用心,自己心里也有些暖意,便笑道:“我不吃,我家里也有。不过……你这样诚意用心,我才也好行事。”
又走片刻便到地方。
却见门头窄小,顶上长草,门扇也透出破败之象,苏奇道:“这就是那陈家了。”将门扇推开。
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蹲在门口摘菜,旁边地上两只鸡正在刨地捉虫儿吃,一个干瘦小童蹲在地上看。
听见动静,两人各自看来,妇人是认得苏奇的,忙站起身来,陪笑道:“苏公差,怎么得空贵脚踏贱地?”又看阿弦穿着不同,面上便有些疑惑不安。
苏奇道:“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打这儿过,想着进来看一眼,还没有二哥的消息?”
妇人眼圈一红,低了头。
苏奇忙道:“不要难过,再慢慢找寻,这会儿没有消息,未尝不是好事。”说着将点心递过去,“这是经过的时候,有个以前受过恩惠的送我的,我跟家里都不爱吃这甜东西,顺手给孩子却好。”他又怕特意买的这妇人不收,故而假意托词。
妇人满面惶恐,又红了脸:“这、这怎么好意思?”
那孩子却着急地奔了过来,扒着妇人手腕道:“娘,有吃的了?”
苏奇道:“正好他爱吃。快拿去。”
妇人忍泪,低头把点心给了那孩子,又吩咐:“去给你爷爷奶奶送些过去。慢慢吃。”
孩子提着点心,欢喜雀跃地跑了进去。
妇人又让两人坐,苏奇哪里有心坐,寒暄了这会儿,就回头看阿弦。
不料一看,却见阿弦径直进了中堂。
苏奇一惊,那妇人也有些意外,只是因跟苏奇一块儿来的,不便如何,只问道:“这位……也是府衙的官爷?”因看阿弦年纪不大,因此不大敢信。
苏奇怕不好行事,便故意发挥起来:“嘘,不要高声。我这位兄弟原先在大理寺当差过,所以今天我叫他一块儿过来帮着看看。”
妇人一听“大理寺”,满面激动,几乎语无伦次:“这、这……原来是大理寺的差爷,我给你们烧点水……”
苏奇怕她进去打扰阿弦,便将她拉住:“我们不要扰他,让他安稳做事。”
妇人又合掌,含泪道:“苏公差,若是能找到我们家二郎,就是我一家子的再世父母了。”
苏奇正要再说,却见阿弦低着头从内走了出来,并不说话,只是要往门外走。
陈娘子不知所以:“这位、这……”
苏奇忙追着阿弦,一边儿小声问道:“十八弟,可发现了什么?”
将走到大门口,阿弦慢慢抬头,转头看着陈娘子,嘴唇蠕动,却无法出声。
陈娘子哀求道:“这位官爷,我们家那口子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您能找到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家了,我、我给你跪下了。”
她擦着泪,双膝一屈,苏奇忙去搀扶。
阿弦的目光从陈娘子跟苏奇身上掠过,看向旁侧。
与此同时,去扶陈娘子的还另有其“人”。
就在她求阿弦的时候,那“人”就站在她的身旁。
甚至……原先就在阿弦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中堂门内的这道“影子”。
陈家人用尽方法也找不到的“人”,其实就在他们的身边。
“告诉她,告诉她,”陈二郎的鬼伸出手,却无法将娘子扶起来,只是望着阿弦,“求你告诉她,救救他们!”
而地上的陈娘子仍在哀求:“求您帮帮我们……”
若非苏奇拦着劝着,她几乎扑上来抱住阿弦的脚。
里间的孩子也听了动静,忙跑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这边儿,嘴上还沾着点心渣滓。
阿弦咽了口气,双手握紧又松开。
正在阿弦想要转身走开的时候,崔晔的声音忽然又在耳畔响起。
——“你当然没有怕,你只是有些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