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应道:“那我先去睡啦,姐姐也不要熬夜。”
先前阿弦自从跟随贺兰敏之,早也十分机灵地请他先拨了一些月银来用,因虞氏来到,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张罗,阿弦便将月银给了她收着。
谁知虞氏并不用,她对阿弦道:“我从许府出来的时候带了几样首饰,我不想收那老贼的东西,本欲尽数扔了,是云绫姐姐劝我不可浪费,我便托她给我变卖了,就算是咱们吃穿半辈子也不必愁,我先前还想换一栋大房子让你住的舒适些,只怕你嫌我多事不肯,才没敢开口,如今我总算找了个歇身的地方,心里也安稳,你就让我做事也自在安泰些,好么?”
阿弦见她说的如此诚恳,只得随她,横竖她的钱也都给虞氏把着,她乐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是了。
是夜,阿弦回到房中,盘膝静坐调息,一边儿把崔晔抄写的那副《存神炼气铭》放在桌上。
虽然已这许多日子了,她仍不曾全背下来,只能默背一会儿,再看两眼,这样断断续续,不知不觉也的确有些心神安泰,困意滋生。
临睡之时,阿弦又想到卢照邻之事,心想:“既然阿叔不愿插手此事,少不得我帮卢先生先生多多着想。”
她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想道:“明日一定要拉他去太行医馆。”
自从在许府确定了卢照邻之事,阿弦次日找到卢先生。
这一件事的情形,有些类似袁恕己的那件,但幸而这是病症,若是提前发现预防,未必不能治好。
所以阿弦假称自己身上不适,让卢照邻陪着就医,实则想让大夫给他说破,着手诊治。
谁知来至医馆后,因被一人认出卢照邻,不管是医者还是病人都围过来寒暄,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哄闹之间,反而把阿弦挤了出来。
阿弦无法,次日又抽空去寻卢照邻。
两人才碰面,卢照邻笑问道:“昨儿竟耽搁了你看病,今日可觉着好些了么?”
阿弦愁眉苦脸:“没有,反而加重了些。”
卢照邻问道:“是哪里不适?”
阿弦唉声叹气:“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卢照邻道:“不碍事,我认识一个名医。被他一看,对症下药即刻就好。”
阿弦一扫阴霾,大喜道:“那我们快去吧?”
谁知卢照邻笑道:“因为不日要离开长安,许多诗友盛情相邀,我推辞不了他们的好意,今日已经答应在飞雪楼上饮宴,但你不必担心,我已替你约好,你自去得卢医馆,说是我叫你去的,便不必排队了。”
阿弦目瞪口呆。
故而明日阿弦蓄谋的正是第三次,她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若真的无法让卢照邻陪着去,就索性把真相告诉他。
不料阿弦还未出门,门口就先来了一人。
虞氏正在厨下做早饭,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见不认得,是个官差打扮,虞氏只当是阿弦的相识,便道:“您是哪位?是来找十八弟的么?”
这来者见了她,显得甚是惊疑:“你是……哦,我是找弦子……”
虞氏听他叫的熟稔,便含笑点头道:“您稍等片刻,我瞧瞧他起身了没有。”
正阿弦系着腰带从内出来:“姐姐,跟谁说话呢。”
一抬头看见来人,便站住了脚。
虞氏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喜欢,又有些苦恼,甚至还带一丝警惕似的,虞氏慢慢地敛了笑,再看来者的时候,眼神已有些泛冷了。
这来者居然正是陈基。
虞氏悄然后退,陈基扫了她一眼,才走到阿弦身旁问道:“这是谁?”
阿弦不看他,白眼瞥了瞥天:“这不是金吾卫的陈司戈吗,您怎么有空跑到这种小地方来啦。”
陈基笑着拉了她一把:“干什么,不认人了?”
阿弦被拽的一个趔趄,忙把袖子牵出来道:“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别把我的衣裳扯坏了。”
陈基道:“坏了我再给你做。”
阿弦转头怒视:“用不着!”
当初他执意绝情那样走了,阿弦苦苦盼望,终究未曾得他回来,心里只劝自己说是陌路人了。倘若是以前的陈基,不必说做衣裳或者扯坏衣裳,又算得了什么?阿弦总会甘之若饴,但现在……若是路人,何必这样“好”?!
陈基语塞,却仍笑道:“我是好意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如何这样冷脸对我?”
阿弦道:“我能怎么样?还用劳动陈司戈来看。”
陈基道:“我正是因为前日你被传入宫中,不知你面圣如何,一直在心中牵挂。知道你不愿见我,所以犹豫了这两日,终于忍不住才来。”
阿弦听了这话,才回过头来,却仍昂首道:“我没事,全须全尾好端端地呢。你现在知道了?也那就请便。”
陈基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好脸色,却仍是想亲自来看一眼才放心,好,既然没事,我走就是了。”
他说走就走,转身往外。
阿弦已转回头来,盯着他的背影瞧。
陈基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阿弦忙重转头看向别处。
她虽是看向别处,耳朵却竖起来听他说些什么,谁知陈基只是迟疑了会儿,竟什么也没说,仍是出门去了。
直到陈基的身影消失门口,阿弦才瞪着那处,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
忽然身后虞氏道:“这位陈司戈是谁呀?”
阿弦低头:“没什么,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虞氏道:“那是愿意见的人,还是不愿意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