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基看见阿弦的时候,目光里先是掠过一丝讶异,然后却又归于平静,平静的仿佛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桐县的万般,亲如手足的阿弦,而只是一个陌生过路之人。
“是何人街头闹事伤人?”陈基喝问。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阿弦却张不开口。
还是围观百姓们热心,有人高声叫道:“是当今周国公贺兰敏之!”
陈基皱眉,盯了阿弦片刻,吩咐身边儿士兵:“询问这些人的口供……方才是谁供认,也找出来带走。”
底下那些禁军们领命,而原本在人群中提供线索的那人听见,吓得低了头悄悄地逃了,其他众人也怕惹祸上身,热闹也不敢看,纷纷散了。
陈基则低低对阿弦道:“你跟我来,我有话亲自问你。”
阿弦拎着那条“凶器”,呆呆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陈基握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拖着走开数步,离开了人群。
至行人少处,陈基才松开阿弦,俯身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种关切的语气,跟方才那个公事公办的口吻判若两人。
阿弦愣愣地看他:“你……”
陈基道:“真的是周国公伤人?怎么是你在善后?以后若遇到此种情形,且记得不要傻傻地留在现场等人去捉!知道吗?”
阿弦听着他熟悉关怀的声音,不觉一阵鼻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陈基一怔:“傻子,我是在教你避祸,为了你好,你怎么不懂?周国公虽然势大,但有时候官府不得不做做表面文章以消民愤,如果真有闹得无法开脱的时候,你留在现场,岂不是就成了替罪羊了?明白了么?”
阿弦无法抗拒他满是关怀的眼神,点点头:“明白了。”
陈基松了口气:“行了,这件事我替你摆平,你先去吧……”
阿弦不动:就好像在桐县当公差的时候,遇上难办的事儿,陈基也会是这样的口吻——“这个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阿弦的眼圈跟鼻子都红了。
陈基眨了眨眼,忽地又问:“周国公……待你可好么?”
阿弦不答。陈基喃喃道:“我本来以为你会跟着崔大人,没想到……罢了,横竖你机灵些,既来之,则安之。”
说到这里,那几个禁军在叫陈基,陈基忙对阿弦道:“记得我的话,好好地……照料自己,听见了么?”
阿弦还没开口,陈基在她肩头一拍,转身去了。
阿弦站在街角,怔怔地看着陈基回到现场,他很有气势而肃然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众人频频点头,十分信服似的,然后陈基带人离去。
阿弦回到周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门上一打听,原来一刻钟前贺兰敏之才进门。
尚未进厅,就听见里头传出奇怪的声响,似有人在痛苦的呻吟。
阿弦想起在路上被敏之痛鞭的那些无辜之人,只当他又将怒气转到府中,当即叫道:“殿下!”
皱眉奔入厅中,才要喝止敏之的暴行,目光转动,却忽地看见十分奇怪的一幕。
敏之按着一个丫头,衣衫凌乱,正在做那种苟且之事。
阿弦正心中愠怒,不期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顿时觉着自己的双眼像是被什么弄瞎了。
偏偏贺兰敏之道:“叫我做什么?”
他问了一句,又按住那丫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作。
阿弦几乎无法相信,唇动了动,忙转身又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厅内又传出那丫头“惨叫”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似的。
阿弦听不下去,正要先离开,廊下云绫走来,悄悄地对她招了招手。
阿弦只得走了过去:“姐姐叫我何事?”
云绫握住她的手,将她拉着走过廊下,来到廊亭之中方止步。
“你们方才出去,碰见什么了?”云绫问。
“没碰见什……”阿弦才要回答,略略停住,“之前从宫中出来,周国公脸色就不大好,在街头还打伤了人,后来……”
云绫问道:“你不必顾虑,只管说明,是遇见什么人了?”
阿弦道:“像是司卫少卿杨大人府上的。”
云绫微微一笑,似意料之中:“是杨小姐么?唉,我就知道一定跟她有关。”
阿弦不解。
云绫出了会儿神,对她笑笑:“你大概不知道主人跟杨家的关系?”
说罢弘农杨氏跟贺兰家的瓜葛,云绫道:“至于这位小姐,原本小的时候,我们主人是最疼她的,常常带着她一块儿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忽然生分起来,但主人虽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是有些放不下。”
阿弦想起之前在杨府的情形,迟疑道:“姐姐的意思是……是贺兰公子喜欢这位小姐么?”
云绫低声笑道:“之前主人不是已经领你去过一次了么?我就猜迟早都瞒不过你的。不错,主人的确是很喜欢杨尚小姐,只可惜……”
阿弦问道:“可惜什么?”
云绫叹道:“今日主人进宫是为了何事,你虽不知道,主人也没说,我却猜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