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长长地叹了口气:“要百年之后?我早就作古啦。”
英俊复一笑,却将头转了开去。
阿弦怏怏不乐。英俊忽道:“其实,还有一种更快的法子。”
“什么法子?”阿弦忙问。
英俊道:“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最快的法子,当然是你自己去看一看了,究竟是如何,你自己心中便有定论,大不必别人告诉你。”
阿弦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耳畔有短暂的空白。
驴车缓慢向前,玄影跑的累了,便跳上车来,在阿弦身边儿乖乖趴着。
大概是听出阿弦情绪有些低落,英俊忽然道:“对了,关于刘武周,其实还有一件事。”
阿弦道:“是什么事?”
英俊道:“我在善堂的时候,听人说起,说是刘武周当初称帝之时,囤积了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有说他将那批宝藏秘密埋藏在某处,也有说他偷偷叫亲信运回了景城,交给了他的族人保管。”
阿弦起初惊诧,然后撇嘴道:“善堂里怎么会有人说起这些杂事,只怕是在酒馆内听见的。”
英俊忍不住嘴角又轻轻上扬,勉强止住,复转开头去。
被英俊这一句话,便将阿弦之前所想重又拨转到刘武周族人的事上来。
阿弦想着昨夜那鬼新娘,诡异的迎亲队伍,以及那荒废的庄园。虽然是在梦中,但她知道这鬼魂一定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但她到底要说什么?二十年过去了,那些曾参与劫杀的贼人就算还活着,恐怕也已经是年纪累累,且不知散于何地。
阿弦便问道:“阿叔,你说景城庄园被抢掠的事,会不会跟你听的这个传说有关?”
英俊道:“天道性命,圣人难言,我亦不得而闻。”
阿弦抓抓耳朵,叹道:“你何不留在桐县里继续当个教书先生,将来定然会教出许多状元郎。”
如此晓行夜宿,渐渐将到洛州,阿弦见天色不早,不敢再一味赶路,远望山峦,隐隐听得暮鼓之声,循声而去,果然看见一座不大寺庙。
寺僧见两人借宿,便请了入内,招待斋饭。
阿弦正吃饭中,听得外头有呼喝之声,跑到窗口看了眼,却见是寺僧们在习武。
阿弦匆忙扒了两口饭,便趴在窗口观望。
正看的入迷,听身旁有人问道:“好看吗?”
阿弦随口道:“是啊……”话音未落,转头看去,却见是英俊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阿弦道:“当初还是陈基哥哥教了我几招呢,可惜我所学有限……”
她看着眼前虎虎生威的武僧们,眼中流露惊羡之色:“当初有‘十八棍僧救唐王’的故事,少林武僧天下闻名,现在还不到少林,便已是这般威势了,令人好生羡慕。”
英俊道:“少林的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只怕不适合你,不过你身子虚,若是练习些《易经》《洗髓》等的内家调息法儿,却是最好。”
阿弦忙道:“我可以么?”
英俊笑道:“那是少林的不传之秘,你想学也学不到。”
阿弦顿时失望,英俊却又道:“不过,你若是想强身健体,我倒是可以教你些招式,只要每天勤加练习,你的身子定然会比先前好的多,又……或许可以有些防身之用。你想学吗?”
阿弦立刻点头如鸡啄米:“想!”又问:“阿叔怎么会这许多?”他不是失忆了吗?
英俊道:“机缘巧合……忽然就想起来了。”
阿弦催促:“那阿叔快快教我。”
英俊笑道:“那也不是这时候,众目睽睽地,你能安心练习么?”
自此之后,阿弦便将此事记在心中,次日清早儿她便爬起身来,将英俊摇醒:“阿叔,这会儿静悄悄地,你教我吧?”
天尚未明,室内光线暗淡,依稀中英俊笑了笑:“哪里就这样着急了,又不会变成武功高手。”
阿弦道:“你答应我的,不许赖。”将英俊从床上扶起来,又给他将挂在旁边的外袍取了,英俊忙制止道:“你去打水,剩下的我自己来。”
阿弦果然便手脚利落地去了。
两人所住客房在后院僻静地方,山寺偏冷,开门一阵寒冽空气,夹杂着潮冷的白雾扑面而来,不远处的殿寺远山等都笼罩在浓雾之中,恍若平地消失。
英俊拂了拂衣袖,道:“我看不见,只能听你的动作风声,你不要着急,我先给你慢慢地演一次,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阿弦一口答应。
英俊将袍子撩起,踱下台阶走到庭中。
正值严冬,远山跟庭树上都挂着雪色的白霜。
空山古刹,迷雾晨钟,阿弦站在檐下,望着眼前人影腾挪转移。
她只看见英俊雪色的麻袍,在那层层晨雾之中飘拂翩然,颀长潇洒的身形犹如雪中的仙鹤,清绝出尘令人倾倒。
他刻意将每一招式都放慢,阿弦也的确都看得再清楚不过,然而到最后,她回顾方才……
英俊收势问道:“你记得几招?演给我看看。”
阿弦想了想:“一招也不记得。”
英俊一愣,迟疑问:“我演习的太快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了。
阿弦摇了摇头,仍有些沉浸在方才的目眩神迷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