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对了,我在这里睡了多久?”
“六十一年。”
“我是什么时候被你关入这里的?”
“六十一年前,你灭五里庵王家之后。”
“什么?也就是说我还在过去?那我这个身体……”
“你的肉身受你灵魂影响而变化,故而长成了你原本的模样。”
花无修忍不住大笑,笑到咳嗽还是想笑,直到笑得喘不过气,笑不出声来。
华容墨道:“你笑什么?”
花无修喘了几口气,道:“我笑我想起了五里庵王家,你刺我那一剑。我曾经一度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不会伤我,只有你会三番五次地保护我,救我,甚至疼我,爱我。可我错了,你比他们,比所有人,都伤我更狠,更痛。欺骗我,拿剑刺我,将我关在这虚无之中当做力量的供给者。然后呢?告诉我,华容墨,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你若是喜欢,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若我说我不喜欢呢?”
“你可以尝试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竟然还有人教别人尝试喜欢的,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告诉我,华容墨,这六十一年来,你拿着我的力量,都做了什么?”
“我去找了另一个你,默默地看着另一个你所作所为。”
“哦?你都看到我做什么了?”
“你四处流浪,结交了很多人,和他们称兄道弟,交朋友。”
“是吗?可在我的那段记忆里,并没有你的身影。”
“我没有现身去打搅你,只是偷偷跟着你,偷偷跟着你去了很多地方,踏遍千山万水,看尽世态炎凉。”
“华容墨,我真没看出来,你不仅脸皮厚得无可厚非,竟然还是个高级跟踪狂。”
“呵,我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正经人家。”
沉默了一会。
“华容墨,怎么不说话了?要么放我出去,要么陪我说话,要么杀了我,可别指望我真的能够安静地待在这里。”
又寂静了一会。
“华容墨?”
“华容院长?”
“我的好院长?”
“墨墨?”
“我的好墨墨?”
终于有声音理了她,未语先微叹。
他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去做那些事。你真以为你集结了各国各大贵族的人,就可以改变什么吗?”
花无修便学着他的语气也叹了叹,道:“我结交的那些可不单单是贵族的人,而是什么人都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愿意助我去开辟一个人人想要的世界。我不像你,也不认同只要改变个人的观念和想法,便能改变世界。不过你也没错,你治的是本,我治的是标。治本固然好,却速度慢,不如我这治标的速度快。”
“结果呢?”
“结果啊……结果就是我真的把那些欺人的贵族都打垮了,让天下人人地位平等。只不过,我不晓得为什么,我明明做了件大好事,却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魔王。”
“你真的以为世界变成了你想象的样子了吗?那些贵族真的有那么容易被打垮吗?你亲眼看到了?就算你亲眼看到,你看到的有多少,看不到的有多少?”
花无修这回是真的叹息起来,道:“所以说,我治的只是标,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在我看来,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臭名昭著的事,当真不如什么都不做。”
“喂,什么叫臭名昭著的事?我是杀了很多人,但是我杀的那些人都该杀!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祸害更多人。诶,怎么这句话这么耳熟……总之,我和你不一样,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受过的苦和罪你都没受过,看过的经历过的事,你更不曾理解,肯定不会想到一块去的。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你所经历的,我确实没经历过,但有所耳闻。而我所经历的,你估计都忘了吧?”
“什么意思?”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虽也是在华容一族的家宅中,却不是在那个院子里。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潜入华容一族偷东西,在华容大东院一座雪山洞窟里遇到的有身孕的女人?”
“嗯……不太记得了。毕竟,我以前潜入华容一族大宅的次数太多了,遇到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有身孕的女人倒是遇到的不多,可都记不清了。”
“果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试试活个几百年,看还能不能把生前每件事都能记着。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以与我具体说说,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的。”
“以华容一族的纪年法,是在华容万六初九。你因被人追杀,躲入华容东院,误碰假山机关,掉入一片冰天雪地中。你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座布着结界的雪山,在山窟里,遇到一个叫墨月馨的怀有身孕的女人。”
花无修道:“我想起来了!”
之后,华容墨便没了声音。
花无修再几番呼喊也不见有回应,正迷迷糊糊地想睡觉,耳边突然回荡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想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我不想生下你啊!你快给我消失,给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