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不要动。”亚瑟轻声说,“不然注射位置出现偏差,可是需要补足的。”
宛籽紧张得四肢发冷,想要哭嚎几声,张开嘴却是比蚊子还细的声音:“我……我能……慢慢自己长吗……只要五六年……”
反正你们可以活几千岁啊啊啊——
“当然是,”亚瑟含笑俯下身,轻抚宛籽的发梢,“不可以啊。”
话音落,他手里的针剂准确地刺入了宛籽的后颈脊柱!
“啊——”
就在注射室的隔壁,帝国的元帅静静端坐着,许久都没有变化姿势。
薇妮陪在他的身旁,诧异于帝国元帅的状态。
他居然在发呆。
当然,也许以元帅的地位而言,不能用发呆这样粗俗的词汇去描述他的状态,根据媒体常用语,要称之为“思考帝国未来军事布局策略”“回顾星际争霸能源分配”或者是“作一个休整性的精神放松”更加妥帖,可是他确实已经放空眼神很久了,她甚至怀疑他早就忘记身边还有个围观的她。
“多久?”忽的,莱格修斯出了声。
“……啊?”薇妮吓得站直了身体,茫然问,“什么?”
“生长剂。”
“哦……哦,那个,时间是不一定的,以宛籽的体质来说反应是比较剧烈的,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只不过……”
只不过,会很疼。
薇妮的眼眸暗了暗,徐徐低下了头。她当然记得宛籽刚出生的时候被注射进入生长剂的模样,她尖叫,喘息,□□着身体在地上滚爬,痉挛得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即使隔着物种的鸿沟,她也可以想象出她当时承受的痛苦。而现在这样的经历,她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莱格修斯又静默下来。
稍后,他似乎是不经意,朝实验室方向看了一眼。
“元帅,”薇妮想了一会儿,小声说,“如果宛籽顺利熬过这一关,以后待她不要那么严厉,好吗?”
莱格修斯回神:“严厉?”
“我……我可以理解元帅您并不喜欢宛籽,毕竟这是军部与参议院额外施加的负担,但是如果元帅能够对宛籽不那么严厉,她、她会听话很多的!”
“我对她严厉?”
“当然啊。”薇妮有了勇气,仰头说,“我从小就胆量小,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敢在元帅面前说话,因为元帅从来不会迁怒没有过错的人……可是元帅对宛籽却一直那么严苛厌烦,宛籽她……一直不知道元帅您其实是一个温和的人啊。”
正直的冷静却温和的莱格修斯元帅,帝国所有人都知道他一人担负起了帝国的守卫与虫族厮杀上百年,这样的人对所有人都有着最仁慈的心,即使他从来没有过多的言语。可是这样的莱格修斯却对懵懂的地球人宛籽几近暴戾,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如果只是因为反感,何必留下她性命呢?
莱格修斯久久没有反应。
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再一次出了神。
直到主脑显示隔壁实验室异常,警示灯闪动起慌乱的光芒,蛰伏的帝国元帅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用最高权限命令主脑:“解锁!”
薇妮呆呆看着莱格修斯的背影,忽然觉着,其实宛籽对元帅来说也并没有那么毫无意义?
警示灯疯狂闪动着光芒。
亚瑟的指尖略微地发白,他也有些慌乱了,这是第一次毫无头绪。明明之前的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26号因为提前出生,所以生长剂用以补足先天的缺陷,现在重新注入足量的生长剂之后应该可以变成成熟体。实验一开始完全按照他预期地进行,宛籽被注射之后呼吸急促,心跳加剧,高热与疼痛更替出现,剧烈的痛苦让她不停地颤栗想要挣扎离开椅子的束缚,她的身体,四肢,发丝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成熟体变化……
可是就在刚刚,所有的反应停止了。
“宛籽……宛籽?!”亚瑟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什么也没唤回。只有警报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声音。
什么都没有了。
“宛籽……”
亚瑟被巨大的阴霾笼盖,僵立在座椅的正前方。
莱格修斯进入实验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身后的薇妮捂住了嘴,震惊地发起了抖。26号,这是唯一一个有名字的实验体,第一个拥有智商可以对话的实验体,总归是不一样的,然而竟也是这样的结果吗?
莱格修斯缓慢地靠近座椅,每一步走得都很踏实。座椅中的宛籽的面容与身体已经趋于成熟体,却没有了生命体征。她就像一个躯壳,监测仪显示她的体温正以非常明显的速度下降着,渐渐冷却。
不久之前,她还在军部吵吵嚷嚷聒噪得像是拥有虫族基因,现在的她却安静得如同死去。
也许已经死去了呢?
她本来就并不应该存在的。
一瞬间,不知名的戾气充斥身体。
莱格修斯沉静了片刻,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沉步朝外走去。如果破军已经修整完毕,他应该进入下一次巡航了,或许是回军部去,无论如何反正都不是留在这里盯着无谓的生物去梳理莫名其妙的情绪。
“元帅……”薇妮的声音弱弱地想起。
莱格修斯的脚步丝毫不停歇,已然走到了实验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