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函函更加慌了,连忙强调:“没有,你不要污蔑我家王函。”
即使听不到王函手机发出的声音,光听王小敏急得快要哭了的追问,王汀的脸也立刻垮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王小敏的脑袋,示意它:“问小桌桌。”
没想到书桌也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清楚。王小敏气得忘了自己立下的flag,它不当小淑女手机了,直接破口大骂:“小桌桌你个叛徒!你才去王函房间多点儿时间,你居然都背叛王汀了!”
书桌结结巴巴地企图辩解:“没……没有,我没当叛徒。”
王汀直接翻身下床,二话不说出了主卧室就去敲妹妹的房门。她可以忍受妹妹对她的隐瞒。谁都有秘密,谁都有不想跟任何人说的时候。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走歪道而无动于衷。
这么多年,王函始终都保持着沉默。为什么一到陶鑫与郑东升的命案发生后,她就突然暗示起自己姐姐关于多年前发生的案件内情。王函跟陶鑫以及郑东升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包括郑妍的失踪,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内情?那也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没有谁可以代替法律去裁决任何事!
王汀冷下了脸,催促妹妹:“开门,我有事情要问你。”
王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慌,她结结巴巴地表示自己已经要睡觉了,她姐有事明天再说。
王汀火冒三丈。王函在撒谎,现在撒谎这件事轻易就能拨动王汀敏锐的神经。
姐姐的怒火实在太强烈了,王函压根招架不住。她颤巍巍地下了床过来开门,朝她姐露出个谄媚的笑容,讨好地喊了一声:“姐——”
这样的王函,她应该非常熟悉。多少年了,王函都是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圆眼睛笑成了弯月牙,像只求抱抱的小狗一样讨好地看着她。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王函肯定会乖巧地摇一摇。
可头一回,王汀不得不用审慎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妹妹,这个很多时候都让她头痛担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真正懂事的妹妹。她想也许是她错了,在她笨拙地学着去照顾十岁的小女孩时,她的妹妹其实已经足够成熟冷静地隐藏起对自己不利的一切。她聪明地选择了最合适的自保方式。
王函有点儿发慌。作为一个动不动就闯祸的熊孩子,她对家长的情绪向来敏感的很。开玩笑,哪个熊孩子不是忽悠自家家长的高手啊。她姐以前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活像她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王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撒起娇来:“姐,我好冷啊。”
如果是以前,她姐肯定会一边要揪她耳朵,一边直接将她塞进被窝里头去,还会再揣进个热乎乎的热水袋,顺便教训她一顿,为什么不穿棉睡衣就下床?可是这一回,她姐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王函,你刚才在干什么?”
王函哆嗦了一下,试图跟她姐撒娇,坚决耍赖:“没有,姐,我没干什么啊?我就准备睡觉来着。”
短短两天功夫,次卧室已经不复先前的整洁。如同一切深切厌烦着收拾房间的年轻姑娘一样,王函总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窗明几净的屋子变成抽象派。东西永远胡乱地塞着,还不许收拾的人整理清楚,理由是旁人一动,她就弄不明白东西到底都在哪儿了。事实上,旁人就是不动,王函也整不明白自己东西的位置。
王汀没再询问妹妹,而是直接拎起了推在床边的笔记本电脑。
王函大吃一惊,赶紧扑上来要自己接着:“哎,姐,大晚上的,你就别帮我收拾房间了。我明天自己整理,你……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笔记本主板还带着温热的暖意。王函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关机,只匆匆忙忙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王汀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主板,目光微沉,直接开了笔记本的盖。她的动作没能一气呵成,因为她的手背上多了双肉乎乎的手。
那是王函的手。王函的手跟她的脸一样,呈现出一种孩子气的圆润与柔软。可是此刻,她展现在王函面前的还有力度。妹妹早已不是那个十岁的小姑娘,时间在奔跑,她也长成了拥有着成年人骨骼与肌肉的年轻女性。
王函的脸上闪烁着慌乱,灰白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光芒躲闪着,似乎十分不愿意跟她姐打照面。她双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勉强定格成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声音打着抖,像是害冷一样起了哆嗦:“姐,我自己收拾就好。”
灰白的灯光落在姐妹之间,节能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永远带着清冷的意味,仿佛她们中间隔了一个白茫茫的雪原。王汀的喉咙发干,抓着笔记本电脑的手也在发抖,她抿了抿嘴唇,再一次询问妹妹:“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
慌乱的神色从王函的脸上一扫而过。它是如此的轻微,甚至连王函皮肤纹理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波纹。然而那一瞬的不知所措依然被王汀捕捉到了。就像很多人打趣的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函是被她养大的孩子,她太清楚王函的情绪变化了。
她的妹妹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王汀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妹妹脸上,突然间伸手夺下了笔记本电脑。王函大惊失色,连忙想要上去抢,却被王汀躲开了。她的态度出奇的强硬:“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姐姐的话,就老实待着别动!”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疾声厉色的姐姐,王函一时间被惊到了,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王小敏恨恨地骂着小桌桌跟小函函,这两个叛徒,竟然想帮着王函隐瞒。
电脑打开了,屏幕提示需要输入密码。王汀看了眼妹妹,让出了键盘。
空气陷入了沉默的静默。王函站在床边,咬着下唇,一动不动。她再一次开了口,企图说服自己的姐姐:“姐,你睡觉去好不好?我马上关电脑睡觉。你别什么事情都要管行不行?”她的语气已经濒临崩溃,似乎忍耐了许久,“姐,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知道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指导我该做什么事!”
“把电脑打开。”王汀的语气十分平静,一点儿都没被妹妹的情绪所影响。
她的平静显然激怒了王函,她越平静,王函的反抗越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王函意识到这点以后,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这是我的电脑,我有权力保护我的个人隐私。”她的手挥动着,直接又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因为激动,王函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指着房间门口,脸皱成了一团,“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这话说的有些可笑。这里是周锡兵的房子,是王汀的家,其实真的跟王函没什么关系。也许只有恃宠成骄的孩子,才能够这样理不直气也壮,一点儿也不心虚地赶自己的姐姐出去,还无比委屈。
王汀敲了敲企图在姐妹间劝和的小书桌,后者正小心翼翼地劝王汀:“你别生气啦,你们不要吵架啊。王函没有干坏事,她就是看电脑视频而已。”
王小敏立刻惊叫:“她是不是在看不好的视频啊?她是不是在奇怪的网站上看视频?”
小桌桌吓得“啊”了一声,颤颤巍巍道:“你怎么知道她在看奇怪的视频啊?”
第120章 雪人(七)
合上的电脑又被打开了,屏幕正对着王函脸,王汀的手离开了笔记本电脑,平静地开了口:“输密码。”
王函的脸紧紧绷着,愤怒让她的圆眼睛瞪得分外大。她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往双肩包里头塞自己的衣服。她不干了,她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不稀罕她姐给她烧早晚饭还给她准备午餐饭盒了!她也是有尊严的!
房间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王函从来都不擅长收拾东西,从安市离家往南城来的时候,她的行李全是妈妈帮忙整理打包的。她想起来要用什么了就去行李箱中扒拉,扒拉完了她也没有丁点儿归位的意识,都是随手一丢。等到再用的时候,她再满世界去找。这种生活习惯模式下,整个房间乱成粥不说,她想短时间内收拾好行李真是比登天还难。
然而跟大部分生活自理能力欠缺的年轻姑娘一样,即使行囊干瘪得成纸片,也拦不住她们随时抬脚走人的那颗膨胀的心。王函放弃了搜寻打底裤的工作,伸手背起双肩包,将手机往口袋里头一揣,就要去收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王汀像是没看出妹妹离家出走的企图一样,迅速在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密码栏上输入了一串字符,回车键敲击了一下,电脑解锁了,被隐藏在屏保背后的画面跳了出来。镜头下的画面光线十分暗淡,似乎是两个人的身影。
王函发出一声尖叫:“你侵犯我个人隐私!你法.西.斯,没有人.权!”
王汀真没亏待妹妹的指控,非常富有封建大家长特色的直接又点击了播放键。画面中的人动了起来,暧昧的喘息声也从音箱中传了出来。王汀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秒钟,才敢在心中下定论,这是小钙片,画面中动着的人性别都是男。
小桌桌羞耻得哼唧了一声,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好羞耻啊!它可是正正经经的书桌。它身上可是浸润着书香呢!它怎么能成为播放这种东西的地方。
王小敏常年被王汀管着只能看看动画片,此刻见到了电脑画面中光.溜溜的两个人,茫然地问王汀:“咦,他们是在玩相扑吗?可是为什么连兜裆布都不穿,是被拽下来了吗?”
王函伸手狠狠一推,笔记本从书桌掉到了床上。笔记本连着的电源线刮到了书桌上的零食盘子,暗红色的车厘子撒了一床单。即使是她最爱的零食七零八落,都没能让她变色。她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甚至连关机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直接往电脑包里头塞。
电脑包从床上拖下来时,车厘子被一并带下来好几个。王函的脚踩了上去,薄薄的果皮轻而易举地被压破了,暗红的汁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灰白的灯光下,殷红如血。
王汀垂了下眼睫毛,眼睁睁地看着王函气势汹汹拧开了次卧室房门,扬长而去。直到大门锁发出声响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王函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