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取下竹管,递给幽兰。幽兰看完信,神色凝重:“据侯温查探,云西大道上死的那人是江湖有名的刀客方白云。此人,似乎与楚国绛衣卫关系深密。”
阿鸾一想起那日所见情形,就觉得毛骨悚然:“也不知这方白云跟人结了什么仇,竟然死得那么惨。”
幽兰引火烧掉密信,叹道:“此事,只怕不止结仇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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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营将领被下诏狱的消息传到东阳侯府,季剑大惊,不顾柔福长公主的阻拦,便要进宫面见巫王。
长公主决然挡在门口,断然道:“不能去!王上正在气头上,你贸然前去,无异于火上浇油,说不定会害了他们。”
季剑哪里还坐得住,一腔意气被激发出来,愤愤不甘道:“这半年,为平浮屠岭之乱,他们深入险地、苦战半载,个个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还未查明原因就将他们贸然下狱,实在令人心寒。”
季宣负袖踱进屋内,叹了声,伸手按下儿子的肩膀,正色问:“你若真到了殿前,就打算这样质问王上么?”
“并非孩儿鲁莽无状,孩儿只是,替他们不平!”季剑咬牙捏拳,红着眼睛道。
长公主却宽慰一笑,美目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从容道:“剑儿,依我看,此事自有转机。”
季剑眼睛霎时一亮,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向来足智多谋,有时连王上遇到难以决断的事,都会询问她的意见,便迫不及待的问:“母亲这是何意?”
长公主笑而不语,看向季宣。季宣会意,不急不缓的撩袍坐下,与妻子对视一眼,目光沉着冷静的分析:“第一,王上暴怒之下,也只是下令将他们打入诏狱,没有立刻下斩杀令,说明你想到的问题,王上也想到了。第二,我听说,这次两营护送云弩回沧溟,由死士营牵头、世子统一调派指挥。负责押运的三员大将,有两人出自死士营。此刻,只怕世子殿下比你更坐立难安。”
“不错。”长公主颔首,轻抚着儿子手臂,柔声道:“以世子的个性,必会在君前力争、想尽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就算……最后事不能成,王上也不会拿他如何。可剑儿你不同,若行事稍有不慎,可能会给整个东阳侯府都带来灭顶之灾。”
季剑缓缓抬起头,双目震惊,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当朝长公主:“母亲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旁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却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侯府,坐享其成。我若如此行事,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满营将士?”
“剑儿!”长公主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痛心道:“你何时才能明白,你身上肩负的,不仅是一营主帅的责任,更是整个东阳侯的荣辱兴衰。身为侯府孙侯爷,若因你一时鲁莽,把整个侯府陷入险境,你又如何面对季氏的列祖列宗?!”
季剑见惯了军中男儿的豪迈洒脱与重情重义,对季宣和长公主这番明哲保身之辞甚是反感,却又无法直接出言反驳,只能生着闷气,闷声道:“若今日,死士营的统帅是子彦公子,母亲也会让孩儿冷眼旁观么?”
柔福长公主目光一颤,不由露出悲色:“巫后在宫中一手遮天,岂会让自己的孩儿吃亏?可子彦不同,他生母亡故,云妃妹妹又势弱无依,若触怒王上,谁来庇护他?”
季剑虽不懂自己的母亲与云国有何瓜葛,但每每提起云妃母子,她总是怅然动情,如今见长公主如此形状,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伤到了母亲。
可三员大将前路未卜,如一块巨石般压在他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更无心为自己的失言向长公主道歉。
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了勒马停车的声音,季剑大喜过望,直接从椅子里跳起来,大步流星的朝院子里奔去。
东阳侯卧病以来,除了朝中有要事,平日基本上在家闭门谢客,极少出门。今日巫王去南山寺祭祖,本来特许东阳侯在府中休养、勿再劳顿,可季礼身为武官之首,却坚持要去,以尽为臣之本,并一大早就命下人备好了马匹,准备骑马去文德门。
长公主与季宣再三阻拦,也没能挡住老侯爷一颗久不握缰、跃跃欲试的心。只是没想到,东阳侯兴冲冲的翻身上马后,还没暖热马鞍,便在府门口坠了马。
府中下人慌作一团,季宣心惊胆战的扶起滚落在地的父亲,忙让人牵走了那匹马。季剑听到动静,急急从演武场跑出来,奔至爷爷面前,可担忧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年迈的东阳侯正凝视着侯府门前一颗半枯的老槐树,目光浑浊的感叹:“霜催木叶,尘染青衫,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一刻,季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脑海里,无端想起来当日在月城,东阳侯击筷而歌的场面,以及,九辰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