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有个小身影就从墙角那走了出来,依然抱着用竹篾织成的球,朝祭台里面走去。
祭台平时都有护卫看守,每日有三个时辰是交班的时刻,此时午时刚至,交班的护卫刚打开大门,就有风扑入里面,像有鬼影闪过。
几人习以为常,打了个冷噤说道:“这祭台真是鬼气森森,每日交班都要刮一阵阴风,恐怕真的是长公主……”
“嘘!”旁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啊。”
那人噤声,不敢再说,交了门口钥匙就放衙回家去了。
祭台建有三十余丈高,除了地下一层,地面三层有房间,往上都是阶梯,没有房间。而阿修要去的,是第二层的房间。
第二层的房间外面,有宫女和护卫看守,但窗户那边没有,他跟平常一样,从窗户跳了进去,像只轻巧的燕子,轻轻落地。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幔轻垂,随着凉凉秋风微晃,晃得午时日光映照的影子随之摇曳。
阿修缓缓走到床边,钻入床幔中,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将手里摘的小花别在她的耳边。
一直沉睡在梦中的追月没有任何反应,从阿修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见过娘亲有任何反应。他伏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小脸也跟梦中人一样,没有表情。他趴在床边静静睡着,直到听见又有护卫来交班,才站起身,将娘亲耳边上的花摘下,连床褥上的褶子都理平坦了,才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知道是屋里这个在沉睡的人生了他。他还知道现在的皇帝是他的亲舅舅,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无事可做,在国师府里乱晃,每天都要听见很多事情。
他从这些事情里筛选,知道了在祭台里沉睡的人,是他的娘亲,还知道了司有言是他的舅舅。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亲总是在睡觉,因为别人的娘亲不是这样的。她们会抱着孩子笑,跟他们聊天,给他们做小棉袄。
阿修坐在祭台顶上发呆,抱着怀里的球,跟平时一样,等着日落。
夕阳沉落,倾斜的日光将男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阿修想,明天给娘亲摘什么花好……
南楚和大周相邻,两座皇城离得也不算太远,快的话,四五十天可到,但像端王这么慢的话,如今过了一个月,也才行了一半的路。
离开南楚又没有接近大周皇城的端王觉得在路上安全极了,以至于用自己伤口还疼做借口,迟迟不肯让护卫队加快步伐,一行七八十人,慢慢悠悠前行。
他的伤当然已经好了,甚至还盘算着把那杨不多打发走。他想明白了,司徒空不敢再对他下手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没有动静。那他回朝,也没有必要跟司徒空硬来了吧……
端王重新思量起来,他见识过了司徒空的手段,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后怕。以后要是能井水不犯河水,那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也挺好……
“有刺客!”
护卫一声急呼,将正做着美梦的端王瞬间拉回现实,他伸手撩开帘子要往外看,就见一柄剑刺来,吓得他脸色煞白,差点晕死。好在赵副将来得及时,把剑拦下了。
端王瘫回车厢里,巨大的身体几乎完全摊开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刺客约莫来了七八人,几乎都意图靠近端王的马车,赵副将庆幸来的人并不算多,率领护卫渐渐占了上风,刺客不敌,终于离去。端王正以为安全了,突然一支箭从林中射出,穿破帘子,直直扎入端王的肩膀。
端王先是一愣,直到胳膊传来痛感,才发现胳膊中箭,他愕然,随后惊叫起来。
赵副将急忙命人去林中驱赶刺客,正要撩车帘,就见有人比他先快一步跳上车。
独孤羊已经拿出刀子,把箭断去,见端王还在哭嚎,说道:“王爷不要动,再乱动,伤口会撕得更开。”
“痛怎么能忍得住!”端王怒道,“我扎你一刀试试!”
独孤羊微顿,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端王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不再骂人,说道:“快帮我止血,疗伤啊。”
独孤羊这才拿了草药给他止血,只是往下摁压时,力气重了不少,听见端王再次鬼哭狼嚎,他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爹爹生气了。”
——远在半里外的香香在路边的茶棚下忽然抬头,侧耳听了听,一会又道:“爹爹又开心了。”
正给她夹肉片的秋娘说道:“怎么一会生气一会开心的?”
香香说道:“好像又有人要刺杀端王,端王骂人,爹爹就生气了。端王的脾气可真坏,不过也就是因为他这么坏,才不怕司徒空吧。”
秋娘低声说道:“这里临近大周,到了那后,就不要说这些话了。你爹说过,司徒空的耳目很多。”
“嗯。”香香吃着肉,又道,“我听见谢圆的声音了。”
“他还跟着啊。”秋娘对那年轻人倒是有好感,不过如今没了,为司徒空做事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咦,你说他跟着?那就是说,这次的刺客不是他?”
香香也觉得奇怪,歪了歪脑袋说道:“难道端王真的这么招人记恨,有别人要杀他?”
她一时想不明白,秋娘也没有多想,她不爱想这些事,在她的心里,要给香香梳什么发,换什么衣服,吃得好不好,才是她最关心的。
“香香。”秋娘叹道,“到了新镇子,奶娘陪你去买新衣服。”
香香一笑:“好呀。”
“真费钱。”秋娘不缺钱,可还是心疼钱。
香香忽然又听见谢圆的声音了,她凝神听去,他大概离自己四五十丈远,而且是在林中,一路上他都和端王保持这个距离,不远不近。
刚刚去端王那打探的沈瀚飞快回到林中,跑到谢时面前,说道:“大人,刺杀端王的人不像是一般刺客,也不是什么土匪强盗,他们明显训练有素,有备而来。”
他将刚才所见描述一番,谢时点了点头,感叹道:“端王的仇敌真多,谁都想要他的命。”
沈瀚禁不住说道:“大人不猜猜是谁要杀他,毕竟不是一般的刺客。”
“端王骄横跋扈,又爱惹是生非,看他不顺眼的人,一定能从街头排到街尾。”谢时说道,“你继续盯着端王。”
“大人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