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他去猜吧,反正她才不会告诉他!
静瑶神色毫无变化,淡淡移开视线,转而将目光投向殿中央的乐舞。
一曲绿腰舞罢,舞伎们暂时退下,乐师们也暂时停了舞蹈,殿中稍显安静。趁这空当,忽然有人立起,向上座的皇帝行了个礼,用略显生硬的汉话说道:“尊敬的大梁皇帝陛下,我等出发之时,我们北辽可汗曾赋予我等使命,我们两国曾饱受战争之苦,平民遭殃,生灵涂炭,此种结果,本非我可汗所愿意见到的,因此,借此良机,我可汗愿与贵国结为友邦,永葆和平,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后,只听上座的宇文泓应道:“我大梁一向推崇仁爱,过往之战争亦不是由我方先发起,我国子民从不爱侵犯别人,但亦不是软弱之辈。战争之苦天下有目共睹,贵国可汗有和平之意乃是最好,朕颇为赞同。”
他在赞同对方的同时亦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以往战争并不是由大梁所发起,就算议和也是对方该显出诚意才是。北辽素来狼子野心,对待他们始终不能太过温和。
他话音落下,北辽使臣当即应道,“皇帝陛下所言极是,所以我可汗愿将我们北辽长公主嫁来大梁,与贵国结秦晋之好,以示我国诚心。”
北辽使臣说起汉话,虽然有些音调只差,但并不影响意思表达,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都望向萧毓芸,既话中提到的这位长公主。
静瑶心里一顿,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段菁菁,而段菁菁则用眼神给她示意,瞧瞧,她果然看上你们皇帝了!
众人心中也是惊讶,要知道这与以往的和亲可不同,萧毓芸乃正统的北辽皇室嫡长公主,往常和亲,大约会派个庶出公主甚至皇家宗室女子,而这次,北辽可汗居然派出了自己的亲姐姐,可见诚意十足。
而北辽长公主若是出嫁,理应入皇帝后宫,加之眼下众所周知,大梁皇帝并未立后,难不成这萧毓芸看上的是大梁皇后之位?
静瑶也想到了这一点,然萧毓芸毕竟是劲敌之国的公主,宇文泓会接纳她,甚至给她后位?若他清醒,这绝对不可能的。
但这辽国使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提出,要叫皇帝如何回答?
静瑶心里拿不准,也同众人一样,看向宇文泓,等着他的表态。
只见宇文泓淡淡一笑,“贵国好意,朕心领了,只是北辽与大梁京城远隔千里,贵国可汗与太后可忍心叫长公主远嫁?”
他没有直接应下,反而这样问,可见心中有所顾忌,静瑶及宴间的朝中大臣都稍稍放了心,她就知道,萧毓芸虽是美人,可皇帝不是轻浮之徒。
这样的态度虽叫大梁朝臣放心,可却叫北辽众人有失颜面,他们尊贵的长公主愿意远嫁,怎的对方却不愿意接?
静瑶也将目光悄悄投向萧毓芸,心中有些好奇,看得出来,此女非一般人物,事关她自己,她会怎么做?
寻常女子遭遇这等事,或许早就羞愤难当,可出人意料的,萧毓芸却笑了笑,替代使臣回答宇文泓的问话,“叫陛下费心了,其实我虽生于塞外,却一直崇慕中原文化,实不相瞒,其实嫁来中原是我心甘情愿,母后与可汗从大义出发,也愿意支持。”
此话一出,除过静瑶,其他三位嫔妃也是心内一顿,这萧毓芸果然厉害,当着这么多人谈及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但毫不脸红,还能归到国家大义上,这样将皇帝反将一军,皇帝该如何是好?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人家不愿意娶,她还硬要嫁过来?
萧毓芸也猜到他们在顾虑什么,不想再与他们周旋,索性直言道:“其实从前我在北辽之时,就听闻贵国有一位皇子,雅人深致,卓尔不群,令我心生向往,今日有幸得见,实在不虚此行……”她语声顿了顿,终于露出些许女子该有的娇羞,垂首续道:“若能伴他左右,我三生无悔。”
话至此,静瑶忽然明白了,原来萧毓芸想嫁的不是宇文泓,而是另有其人,否则她不会说对方是皇子,只是皇子……想到她的形容,静瑶忽然心中一顿。
宇文泓也有些意外,原来萧毓芸想嫁来大梁是真,但对象却不是他。
昔日的皇子,不正是现如今的几位王爷?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为了印证,问道:“哦?那不知长公主所说的是何人?”
萧毓芸看向宇文铭所在的方向,微微笑道:“正是昔日的五皇子,如今的惠王殿下。”
果然就是宇文铭。
宇文泓微微敛眉,虽然有段二提前告知,但他此时才终于弄清楚了萧毓芸,不,或者说宇文铭的算盘……
与北辽联姻,借住北辽兵力筹谋夺位篡权?
他倒打了一手好算盘!
他心中已经涌起怒气,但眼下局面还需自己掌控,宇文泓看向宇文铭,笑容中毫无温度,问道:“惠王,对于长公主所言,你有何感想?”
终于轮到自己了。宇文铭闻言立起身来,向萧毓芸颌首示意,微微一笑道:“今日突闻长公主心意,实在叫在下羞愧难当,鄙人乃凡夫俗子一名,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惦念?”他以退为进,假意谦虚道:“在下只怕配不上长公主,辜负长公主厚爱。”
宇文泓就这样看着他演戏,在他话音落下后,适时说道:“惠王的确是我大梁难得的才子,长公主很会挑人,只是他早已有家有室,恐怕难如长公主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皇桑:昨天没出来,听说妹子们都很想朕?
静瑶:……她们是想看你犯二而已。
皇桑:……什么?谁准许你们刻意忽略朕的英俊潇洒???
第五十七章
宇文泓的意思很明确, 宇文铭有妻室, 并非未婚人士, 她萧毓芸堂堂一国公主,难道愿意给人做妾?
惠王府是容不了她的。
见宇文泓这样说,宇文铭心里一顿,看得出他如此故意阻挠, 乃是已经起了介心。可宇文铭尽管心间不忿,面上依然一副恭顺谦和的样子,又对萧毓芸致以一笑, 似是抱歉的意味, “陛下说的是,倘若跟着在下, 只怕会委屈公主。”
眼见如此,萧毓芸也开始不乐意了。她堂堂公主拉下面子来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大梁皇帝居然依然阻挠!她已经表明了不想掺和他的后宫,另嫁他人, 难道他也不让?
萧毓芸可不是轻易会服软的主儿, 且此事事关北辽与她自己的颜面,既然已经说了出来, 她便一定要做成!她敛了几分笑意,又道:“既是心之所向, 本公主就不怕委屈,皇帝陛下胸襟广阔,我国已经显出十二分诚意, 您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好一位塞外第一美人!这下在场众人无不更加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这样尴尬的立场,居然还能如此强硬的顶大梁皇帝,实在非寻常女子能及。
归功于萧毓芸明显不悦的问话,殿中一时鸦静起来,所有人与萧毓芸一样,都在等着听皇帝的回话。
而只见宇文泓同样敛了笑意,不露喜怒的答道,“长公主此言差矣,朕正是不想叫你失了面子,才不敢轻易允诺什么。唯恐叫你受了委屈,影响两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他目光在殿内逡巡一番,提出个解决方案,“这样吧,兹事体大,改日再议吧。今夜还有其他国的客人在场,总不能因为你我两国之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着也不给萧毓芸反驳的机会,向宴厅一角的乐师们发话,“怎么还不奏乐?”
乐师们得了圣令,忙重新开始奏乐,已经等候多时的舞伎们重新上场,宴间立刻扬起长袖 ,一时间叫人眼花缭乱。
萧毓芸也终于亲眼见识了一回大梁皇帝的做派,知道他是个硬骨头,便一时不再说什么,目光不经意间瞥过对面的宇文铭,见他却是不慌不忙的模样,甚至微微朝她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萧毓芸将不快暂时放下,喝起杯中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