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晚饭就在这样的沉默中进行,明诚吃没几口,就说吃饱上楼了。
明镜看着他饭才吃了半碗,连菜也没吃几口,哪里还是平常那个胃口极佳的明诚,皱了皱眉头放下碗筷。
「明楼,你还在怪阿诚?」
明楼的心情很复杂,又怪阿诚撤回了保护大姊的人,也怪自己同意了阿诚把古玩店提供给南田,虽然换得了南田对汪曼春的猜忌、换得了南田对阿诚进一步的信任、换得了对古玩店反水的报復,但若赔了大姊进去,就怎么也不够。
「我怪我自己。」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係?」
明楼叹了口气,想着是交代出部份事实的时候了:「大姊,我怪我自己没有早跟你说明一些事情,才让你无端遭遇了这回的危险。」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大姊去古玩店不是为了买什么古玩。」
明镜的双眼有些心虚,故意别了开:「胡说什么?」
「大姊,我知道你有一些需求,而我也有,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互取所需?」
「你……在跟我谈等价交换?」
「算不上等价,阿诚是我的得力助手,他,我是不换的。」
明镜想了想,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就该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祕密:「阿诚跟你说了我需要他当顾问?」
明楼点头,接着说了:「大姊想转移资金我本可以帮大姊的忙,但身分并不合适,我可以把阿诚先借给大姊,只是借,他平日最主要还是为我工作。」
「你知道我借他想做什么?」
「大姊,我知道你要带去香港的两箱货是西药,我帮你免了关税,我也知道你要把银行迁去香港的目的,这一点我可以吩咐阿诚帮你办到,我还知道你今天去了古玩店被抓,是为了买炸药。」
「你……你想说什么?」
「今天,我收到确切的消息了,参与这回和平大会的要员,要乘坐一趟专列由上海到南京,可这趟专列的安保等级已经升至绝密了,每个单位负责自己的安保工作,为求若有万一,不使所有的机密一次洩露。」
明镜很意外能得到这个消息,这不是黎叔一直查不到的吗?既然安保由特高课及特务委员会负责,那么明楼会有办法拿到车票吧!
「你帮我免了关税、让阿诚帮我,你何不再帮我一次,给我两张专列的车票。」
「不行,这两张车票给了大姊,对你、对我都是致命的。」
「所以你帮我这些忙,到底想要由我这里求得什么?」
「我需要炸药。」
明镜气恼,明楼这是故意气她的吗?她不就是为了买炸药才惹出今天这么一齣的吗?
「你没有车票,我没有炸药,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大姊,你怎么忘了,我们是有办法取得炸药的。」
「你是说……我们家的矿场?可矿场的炸药是开矿用的,每一斤都在政府登记备案过,使用多少都会有人监督及记录,我若能拿出炸药,还得去黑市吗?」
「大姊,以后这种跟政府文书有关的事,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开矿用炸药的用量是多少,在我这里只是改一个数字而已,我交代阿诚重作两份文书就好了,你何苦跑到黑市去?」
明镜倒不是真没想过明楼在这件事上的用处,只是多少还对明楼的身分怀疑不敢开口而已,明镜叹了口气,拿出了仓库钥匙:「给你钥匙之前,你必须先告诉我,你要炸药做什么?」
「大姊想拿炸药做什么,我就打算拿炸药做什么,所以,之后的让我来,专列的事,你别再参与了。」
「难道……你真的……」
明楼慎重的站起身,对着明镜躬身:「大姊,我代表重庆政府,谢谢你。」
明镜终于听见明楼交了个实底,虽然与她并不属于同一阵线,但至少都是中国人,只要不是汉奸,明镜也认了,半是欣慰半是担忧的泪水滑下眼眶,担忧的是明楼回上海竟然是进行这么危险的工作,欣慰的是明楼终究是明家人,骨子里流着明家的血,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阿诚也是?」
「阿诚是我的战友,我们已经不可分割了。」
明镜惋惜,好好的一个孩子聪明又伶俐,当初明楼若把阿诚留在巴黎,就算娶个法国女人也好,现如今应该都好好的当个教授过日子了,可偏偏把他带在身边、带回了上海、带回了这水深火热的地方。
「这回专列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要让人跟踪我,就跟吧!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怕你知道的了。」
「大姊,请你相信我是真为了你好,我担心汪曼春她……」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在明家就好。」这个时候,明镜真不想提到汪曼春,所幸明诚应该是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不会让汪曼春勾了明楼的魂,要真有这情况,他不敢不让她知道:「对了!我不问你要车票,但我要……」
「我知道,你要专列行程表。」
明镜白了明楼一眼,就会卖乖。
「等你由香港回来,整个行程应该就定下了,到时我会给你一份,这样大姊可满意?」
「还可接受。」
明楼看明镜终究是释怀了,把碗筷又重新塞回了明镜的手中,伸出手为她擦去她颊边的眼泪:「大姊,快吃吧!」
「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