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叛徒不是她的丈夫,否则这是多大的背叛,她不确定自己承受得住,但她又怕叛徒真不是她的丈夫,因为若是如此,他直到此时都尚未出现,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诚,火车到站后接应的人就会找到你,你们以暗号确认身分,这则暗号只有接应人及你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所以绝对可以相信,组织想安排你到列寧格勒的伏龙芝军事学校学习,三年后,会安排重要任务给你。」
「我明白。」
此时,火车已经缓缓开动,明诚还站在车门边望着烟缸,这段时间她虽是上级,但更是他的战友,组织不会无缘无故撤离,足见巴黎的情况已经告急,她留下来又是否安全?
然而,就在明诚以为行动已经完成的时候,一声鎗响传来,烟缸被远处的狙击手由眉间一鎗爆头,她来不及吭声,只有明诚一声嘶吼……
「不!」
明诚几乎就要跳下火车了,身后却有一名客服员扯住他的手臂,混血面孔,说着带着些微腔调的流利中文。
「你跳下去,所有同志就白死了。」
明诚抓住门边握把的手紧紧扣了住,终究放弃了跳下火车的念头,看来这个撤离行动连烟缸也不知全貌,接应他的人不是在到站处,而是一直都在火车上,组织的安排藏得这么深,竟是眼见同志被杀也不能出面,只能等到他的出现。
明诚的神眼波动着不安、不忍,但最终也只能退回身子,火车还没驶得够远,狙击手若追了过来,还是能射杀他。
「下雪了。」明诚说出第一句暗号。
「如此雪夜,最适合杀人了。」客服员接得毫不犹豫,儘管说出口的话在常人听来十分吓人。
「一整夜的雪,什么都能盖住。」
「不会留下半丝血腥气。」
明诚看着烟缸倒在雪地上染开了一抹红,倒真应了这段撤离的暗号,他閤上眼抑止眼泪落下,事已至此,伤感无益。
「组长呢?他也……」明诚记得烟缸说了,能让他亲自出手,就是清扫小组已经全数覆灭了。
「他没事,他的任务就是送你进巴黎北站,完成任务就走,不多逗留。」
果然是代号级别很高的人物,如无必要就不曝光。
所以组织原先也没打算让他见他,明诚打着说服组长让自己留下的主意,原来一直是行不通的,组织对他……也真是用尽心思了。
「这么大的行动,只撤走了我一个人,值得吗?」
「至少经过这次的行动,组织知道了叛徒的身分,他是个藏得非常深的人,把这个叛徒纠出来能遏止往后更大的牺牲,这些人……死得也不冤了。」
既然加入了谍报行动,明诚就知道只要是为组织牺牲就不冤,但他进入组织的时间尚短,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而且捐躯的……还是亲近的战友。
「烟缸该比我更有价值……」
「不,组织已经发现你是明家人,这个身分……值得。」
明诚回望身后的人,双眸漰发出的是杀意:「组织想做什么?我不会背叛明家人。」
「谁让你背叛?组织有组织的目的,不是你这种局中人可以揣度。」所谓的客服员看来并不只是一个执行的谍报员而已,他的眼眸里藏着深算,噙着一抹瘆人的笑意。
没错!就连局中人都无法揣度,不管是明诚……还是「他」。
客服员把一只行李袋递给了明诚,明诚握着提把接过,客服员接着把一张车票交给他。
「先生,请入座。」是标准的法语。
明诚看了一眼车票,是第六号车厢,再出口的也是流利的法语:「六号车厢往哪边走?」
客服员比了个请的手势,明诚往他指示的方向走,直到他所属的包厢,他将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坐了下来,窗外依然是一片雪白的景,他的身边的确血腥气不存。
明诚的叹息为车窗镀上一层雾气,烟缸死了,再没有人知道他的银行保险箱,他给大哥的信便寄不出去了,他与大哥……还有相见的一日吗?
这年是一九三四年,明诚二十一岁,即将开啟他三年的军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