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娟把她响起来的手机从别墅扔了下去,然后木着脸往她手上塞了一把水果刀:“现在和我去f国,或者你用刀子捅死我。”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程秀娟就已经握住她的手,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陶苒像被烫到一样:“妈,出什么事了?我不能走,我们说好要去看魏西沉的。还有爸爸他……”
“你给我闭嘴,不许再提魏西沉!”程秀娟嘶吼道,“今天开始,你就和他分手,再也不要提他!你跟我走!”
陶苒甩开她的手:“不要,妈。我要去找魏西沉,他是不是出事了?”
程秀娟用一种很悲哀的眼神看着她:“不,他不会出事。但是你如果不走,我们全家都得死在这里。”
后来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她只记得她被程秀娟拖上飞机,还一直在哭:“妈,我求求你,你让我给魏西沉打个电话。至少让我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了乔静妙当年的感受,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她好想看他,拥抱他,亲吻他。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捂了好多年,已经软成了一汪水。她终于会痛,会舍不得,会难受得想死去。她不要和他分手。
程秀娟睁大的眼睛里,泪也一直在流。她终究没有把手机递给陶苒。
陶苒一直哭,那泪水仿佛擦都擦不完。程秀娟带她将近十八年,从她呱呱坠地,到今天,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
她小时候摔断了一条腿没有这么哭,被奶奶打的时候也睁大眼睛不哭。她知道自己女儿生来少了一窍,缺一点去爱人的勇气和情思。可是现在却像是有人生生在她心口剜了一块肉,她哭得撕心裂肺,竭嘶底里。
到了最后,陶苒只会说反反复复说三个字:“魏西沉……魏西沉。”
程秀娟闭上眼睛,飞机窗口外厚厚的云层仿佛永远也渡不尽。
不要喊了,陶苒你不要喊了。
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魏西沉了。
她们终究最后也没等到陶洪波。
这一年的九月,程秀娟刷到新闻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冷静得过分了,新闻上说,正式宣布陶氏公司破产。而陶洪波因为犯故意杀人罪,被检察院提起诉讼,在一审期间已经自杀死了。
新闻下面铺天盖地都是骂声,欢欣鼓舞庆祝杀人犯陶洪波的死亡。
程秀娟盯着那条新闻看了很久,最后去了陶苒的卧室。
女儿病得很重,往日白嫩嫩的小脸迅速消瘦下去,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不再整天喊着魏西沉。程秀娟把手机递给她:“到底是爱你的爸爸,朝着东方给他磕个头。”
陶苒眼里空荡荡的,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起床爬起来,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给陶洪波磕了一个头。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该爱谁,不知道该恨谁。
“妈。”她嗓音嘶哑,“我最后一次提他,你说以后魏西沉和别人提起我时,还会笑吗?”
陶苒眼里泛出浅浅的温柔和天真,她轻轻扬起嘴角,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程秀娟给她擦眼泪,哽咽道:“会的。”
陶苒抽泣道:“对,他会的。”他那么喜欢她,他在青瓷守望过她,他会在午夜翻窗进来照顾她,也会焦急地背着她走很长的山道。
初见他丢掉了她的糖果,但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后来他掐住她的脖子威胁她,却一点也不敢用力,甚至逃课送了她两条小金鱼。他曾看着她的裙底耍流氓,也曾无数次坐很远的车来旧区看她。
他的年少都是她。
然而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她终于泣不成声,她把魏西沉弄丢了。
第45章 重逢
陶苒第一次知道, 时间是这么残忍的东西。
她和程秀娟去f国的第一年,语言不通, 和人说话常常要靠打手势加夸张的表情。天天忙着学语言,好像生活一瞬间忙碌了起来。
未来没人可以依靠,她一瞬长大, 一边继续学画画, 一边去餐厅打工。犯错了会被骂, 也没人再冲出来保护她。好在外国人浪漫热情, 往往会原谅她这个语言磕磕巴巴的东方小美人。
第二年她语言终于流畅了, 也学会了做饭。能笑着和邻居讨论怎么做茶点。
第三年邻居家的婶婶想把自家金发碧眼的帅哥介绍给她, 吓得她落荒而逃。
第四年是最残忍的一年,程秀娟检查出来患了肝癌,是晚期。陶苒结束了学业, 去医院照顾程秀娟。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不断起起落落的征途, 那她已经落入了低谷。好在她依然会笑,她长大了,那张年少时就勾人的脸更加动人, 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第五年和第六年, 她都不断在画设计图和往医院跑中渡过。一有空就陪着程秀娟健身聊天。
整整六年, 她信守承诺, 再也没有提起过魏西沉。仿佛那真的只是生命中一个普通的路人。
但是她不谈恋爱,不和男孩子过多相处。这些年好多人追求她,她都在不断拒绝。六年, 两千九百多天,程秀娟看着依然快乐的陶苒,看着什么都打不倒的陶苒。
她的心被剜去了一块,已经失去了痛觉。
程秀娟叹息一声,订了两张回国的机票。
八月晚的锦城,空气中还漫着热气,魏西沉松开领结,推开了面前包间的门。
里面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闻凯率先开口:“魏少,你来晚了。”
魏西沉抬起眼睫,含笑嗯了一声,目光在一群人面前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