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庭春挣脱开郭恪,跌跌撞撞地往玄关处走去,此时她的模样疯疯癫癫,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美丽的样子。
“庭春,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郭恪拉住她,严厉地对她说。
僰庭春含着眼泪,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来。
“这件事太蹊跷了,大哥怎么会偏偏在薄荧来了僰家之后就出事了呢?你仔细想想,大哥今晚出门是为了什么?去接僰昭。僰昭又是谁带走的?是薄荧。”
僰庭春涣散的双眼渐渐晃动起恐惧的神采。
“这是有预谋的谋杀。”郭恪沉声说。
“是——你说的对,一定是这样,是那个孽障杀了我的哥哥,她就是来报复我们一家的,我早该想到的……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僰庭春泪如泉涌,死命地握住郭恪的手:“恪哥,帮帮我,我要让她的阴谋暴露,我要让她以命偿命——你这么厉害,一定知道怎么做,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不要担心,我当然不会让她逍遥法外。”郭恪温柔地擦去僰庭春脸上的斑斑泪痕:“只是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安排到一个薄荧找不到的地方保护起来。”
僰庭春愣了愣,没说话。
“在这个世上,你和小昭是我最珍贵的人,我不能失去你们。”郭恪柔声说。
“……我要去哪儿?”僰庭春犹豫地问。
“海外一家高级疗养院。”郭恪轻声安抚:“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只是短时间地避避,等一切结束,我就接你回来。”
“小昭和我一起去吗?”僰庭春说。
“我先把你安顿了,再安排小昭。”郭恪说。
僰庭春虽然哭哭啼啼、心有不甘,但在郭恪的安慰劝说下,总算是答应了。郭恪陪着她简单收拾了行李,在半小时后就让司机来接走了她。
僰庭春走后,僰家大宅更是寂静得像个坟墓,白日里穿梭在大宅里的佣人,此刻都像是无法捉摸的阴影一样,融进了黯淡的月光里。
郭恪走到客厅的推拉窗前站定,拿出手机拨出一个没有储存姓名的电话。
近一分钟后,电话才迟迟被接了起来。
“我已经送走僰庭春了。”郭恪开门见山地说,电话那端没有传来人声,只有清晰响亮的雨声回应他的话,郭恪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天边那块越来越近的浓黑乌云,“这场雨终于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等了数秒,对方依然没有说话后,郭恪继续道:“等事件平息后,我会将疗养院转到你的名下,这本就是僰老爷子留给他素未谋面的孙女的东西,到你手里,也算物归原主了。”
“……郭书记果然手段高超。”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开口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混合着密集的雨声,她的声音缥缈如烟,如珠如玉散落在银盘一般,在人心中勾勒出一副空灵的美人图。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她轻声说。
“彼此彼此。”郭恪说:“僰安秋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水泥慢慢覆面,窒息而死,僰庭春则会作为精神病人渡过接下来的余生——论手段、论狠心,你也不遑多让。”
“论手段、论狠心,你也不遑多让。”
郭恪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薄荧看也看不看,直接将被雨淋湿的手机放进了口袋。
她站在没有护栏的山路边,往前再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被雨淋湿的长发贴在她的脸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水流在她脸上不断冲刷,她恍若未察,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山对面的盘山公路上一处被层层警示包围起来的区域。
许久后,她冻得僵硬的右手动了一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院的亲子鉴定书。
纸质的鉴定书在倾盆大雨中迅速被打湿,纸上“僰安秋”、“僰昭”、“生物学父亲”几个字样渐渐模糊。薄荧看也不看,直接将鉴定书撕成碎片投进了路边最近的垃圾桶中。
一切都结束了。
即使没有像样的结局,但是一切依然结束了。
薄荧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和情绪,理智却还是在越来越盛的悲痛中节节败退。她好不容易走到车边,却连拉开车门的力气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