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荧的心脏一紧,目光忽然聚焦在了坐在一旁看护她的程遐脸上。
“……有哪儿不舒服吗?”程遐注意到她的目光, 上身随即倾了过来, 关切地看着薄荧。
尽管知道程遐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大概是由于连夜奔波的结果,薄荧还是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 不知不觉中, 她紧紧回握住了程遐的手。
“反正都在医院了,你也做个身体检查吧?”薄荧压住心里的不安,努力如常地笑道。
程遐愣了愣:“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担心你的身体……”薄荧斟酌地说:“你平时太忙了, 也没有好好休息……”
程遐凝聚起来的目光又重新柔和下来,他握着薄荧的手,轻声说:“我这个月刚体检过,医生说我的确有些毛病。”
“是什么?”薄荧马上紧张起来。
“作息不规律,应该多休息。”程遐似笑非笑地说。
薄荧凝目看他,试图寻找程遐说谎的蛛丝马迹,片刻后,从他脸上找不到可疑之处的薄荧终于把心放了下来:“……那就好。”她看着程遐,真诚地向他请求:“答应我,如果身体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马上就来医院诊治,不要瞒着我,好吗?”
程遐眼里似有千言万语闪过,最后化为一个一闪即逝的微笑:“好。”
十几分钟后,从外地临时赶回上京的梁平终于来了,梁平一来,薄荧就开始赶人,她心疼程遐一身的疲惫,程遐却不放心留下她独自离开,在好几分钟的推拉赛后,薄荧搬出了程遐无法反驳的理由:
“如果你不好好休息,明天谁来照顾我?”
程遐哑口无言,顿了顿后,重新开口:“我知道了,今晚我回去休息。”
没等薄荧松一口气,他又接着说道:“我会叫人在这里加一张床,明天开始我会留在这里办公和休息。”不等薄荧开口说话,程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材颀长瘦削的男人倾下上身,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发抚到耳后。
“明天见。”他柔声说,眉眼温柔。
“……嗯。”薄荧迎着他带笑的目光,声音像是太阳底下晒过的棉花,又柔又软。
程遐走后,梁平在薄荧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薄荧和她的六条神龙?”梁平冷笑:“你可够能耐啊,现在网上都为你吵翻天了,你还多了个玛丽薄的称号。”
“随他们去吧。”程遐走后,薄荧的脸上又恢复了不以为意的漠然。
“其中傅沛令和程遐不是圈内人还好,林淮和李阳州的粉丝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有时守桐和薛洋安的粉丝吵翻了天,特别是薛洋安的粉丝——我估摸着现在就有许多危险礼物正从全国各地寄往了公司地址。”梁平说着,顿了顿,语气一转,带上了微妙的一丝欣赏:“你找的那个蚊香男倒是有一点真本事,到目前为止,你的微博和个站还没有沦陷全靠他在幕后指挥荧粉反击。虽然只是一个拉锯的状态,但是能和薛洋安的邪教粉战斗到平局的,我们还是圈子里头一份。”
薄荧看了他一眼:“小心爱上他哦。”
“我爱上你也不可能爱上他!”梁平露出极其反感的神情,脱口而出。
两秒无声的对视后,薄荧向门口看了一眼。
梁平后悔莫及,却还要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看什么?”
“我怕有人偷听。”薄荧说:“不然明天新闻上我就凑齐七条神龙了……为什么会是神龙?”
“一个是逸博集团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一个是傅氏集团的实际掌门人,一个是冉冉升起的亚洲新天王,一个是叹为观止的国内首席流量,再加上一个获奖无数的实力派影帝和一个正在进军好莱坞的潜力无限的电影演员——对别人来说,不管攀上哪一条都是神龙。”梁平说。
“我倒觉得……”薄荧不置可否地一笑:“指望攀附神龙,不如成为神龙。”
“说正事。”梁平神色一正:“valentino邀请你在明年的十月春夏时装周上压轴走秀。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如果你答应下来,你会是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第一个为高奢品牌在四大时装周上客串的非专业模特。”
“你可以想象,这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吧?”梁平定定地看着薄荧:“这对你未来的事业发展,特别是打开国外的市场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我说过我想要休息一年。”薄荧说。
“你不明白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梁平皱眉。
“明年我不会再完成任何工作了,在观众对我抱以同情的时候,她们心里想看的都是憔悴的薄荧,而不是意气风发的薄荧。”薄荧不为所动。
“我承认你说的有一部分道理,但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你应该听从我的建议!粉丝都是可控的,因为曝光过度而产生的粉丝流失在这之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弥补回来,但是为高奢压轴走秀的机会却仅此一次!”
“娱乐圈的利益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薄荧对闻言露出怒色的梁平笑了笑:“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曾经的我竭力满足粉丝的幻想,以苛刻自己的代价来回报她们的支持,我以为她们的爱和她们承诺的一样,是‘永远不变’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薄荧轻声说:“就像你说的一样,粉丝的爱和恨都是可以通过手段来操控的,在这样的爱上消耗心血,是曾经的我太过愚蠢。”
“还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梁平一脸狐疑。
薄荧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看向梁平,神色讥讽地笑了起来:
“你听过一句话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知道后一句是什么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梁平说。
“你觉得这个时候,是指的什么意思?”薄荧问。
梁平毫不犹豫地说:“缜密的计划、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三点缺一不可。”
“错了。”薄荧说。
“哪里错了?”梁平皱起眉。
薄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望向了窗外在夜色中摇摇欲坠的枯黄树叶。
曾经的她不是纯粹的善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她没有阵营,蜷缩在灰色的阴影里,做一个自私的善人,软弱的恶人,一个中途半端被双方唾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