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竹枝问道:“今儿怎么没带菜回来,我想吃蚕豆酱烧青辣椒,也不是我想吃,是你们老乔家的大孙子想吃。”
乔富贵捂着腚,“别提了,那个叶福生一回来我就倒霉,才刚翻栅栏脚下就滑了一下,屁.股都戳烂了,你快帮我看看。”
“哎呀,那你可不能去卫生所,以前那王二赖就是去卫生所暴露的,你去县医院吧。”她媳妇帮他看过,伤的还挺严重的,乔家人,悄悄用个板车,把乔富贵拉到县医院包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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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玉早上起床,福生又不在床上,她习惯了,高芬在厨房里做早饭,熬的青菜粥,放一点点盐和猪油调味,这是谢小玉教她的,平时可舍不得这样吃,粥里都要掺红薯的。
小玉和福生回来,高芬想让他们吃好点,读书太费脑子了。
高芬叫谢小玉去后院看看,“福生天没亮就去山里背石头,我叫他别背了他不听,今天还有记者要来采访呢,你快去叫他别背了。”
谢小玉跑到后院,福生已经背了十几篓子能筑墙的石头,这会刚好又背了一篓子回来。
谢小玉道:“福生,快来洗手吃饭,吃完饭再背。”
高芬气不打一处来,“让你劝他呢,咋还由着他?”
谢小玉从坛子里摸出三个咸鸭蛋,家里三个野鸭子下的鸭蛋,高芬全都攒着,攒到二十个就腌起来,坛子里还有二十多个。
分家了就是好,要是没分家,一坛子两三天就能吃光。
高芬忙说道:“我不吃,你切两个就行了。”
谢小玉还是切了三个,“娘,我跟福生怎么好意思自己吃让娘看着,要吃一起吃,家里又不是没有。”
福生洗手吃饭,他并不挑食,但是也不推让,给什么吃什么,咸鸭蛋的蛋黄个个都冒油,又糯又香,咸津津配粥特别好。
谢小玉问道:“福生,昨天晚上菜园子里是来偷菜贼了吗?”
福生点头。
高芬气道:“难怪我也觉得棚子里的菜不对劲!”
这暖棚里的蔬菜她都是精心伺候的,入冬后塑料布加盖了两层,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暖棚一人高,光这些塑料布就不少钱了,想吃就自己家也盖个暖棚啊,高芬气的在门口骂。
今天有记者要来,村长穿上最体面的衣服,吃过早饭就来了高芬家,看福生背了一院子的石头,忙问道:“阿芬,那记者同志不是快来了吗,福生咋还背石头呢。”
高芬气道:“都是昨晚的偷菜贼闹的,天杀的,也不知道哪个嘴馋,昨儿晚上摸到我家院子,被福生打了一石头,福生天没亮就去背石头,预备砌院墙呢。”
“打哪儿了?”
“打的脚,不过福生说他后腚戳栅栏上,出血了。”
高芬把那根带血迹的毛竹拿出来,“村长你看,这要不是贼,谁好好的往我家栅栏上戳自己玩儿呢。”
村长可生气了,叫三大队长去卫生所看看,“去看看昨儿晚上谁去卫生所包扎了?”
江怀山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没人去卫生所,但是有人看到,廖婶子家昨天夜里,用板车把乔富贵拉到县医院去了。
廖婶子连忙否认,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可别血口喷人,富贵昨天晚上窜稀,面如金纸我们吓坏了,才把他拉到县医院瞧病的。”
旁边就有人说廖婶子:“阿芬家昨儿晚上刚被偷菜,你儿子就去县医院,那也太凑巧了吧。”
廖婶子冷笑,“高芬都能从山里背个野男人回来,还有什么巧合的事不能发生,我看呐,福生亲爹就是想起来,说不定城里早就有了婆娘和孩子,人家窝在城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早都把乡下婆娘给忘喽。”
关于福生亲爹的去向,村里猜测的可多了,有说他死在路上,有说他想起来不愿意再回来,但村里人大多是善良的,也就背后说两句,不会当着高芬的面儿说。
她一个女人,拉扯大三个孩子,还给他们都娶上了媳妇,村里佩服的占多数,一瞬间帮高芬的都在责怪廖婶子不厚道。
村里女人们吵架,男人不能上手,不然就变了性质,叶金山他们气的要死又不好上手。
谢小玉上前撸了几把廖婶子头发,趁机抽了她几个嘴巴子,还喊道:“大嫂,她骂娘,还不一起上呢。”
高芬可是有三个儿媳妇,二儿媳妇在外人面前,那胳膊肘还是往自家人身上拐,江枣花虽然老实,谢小玉那样娇弱的都动手了,她也上去就掐,“你个嘴臭的,让你骂我婆婆。”
乔家的几个叔伯兄弟忙上前拉架,叶金山兄弟两个拿着扁担上前,“怎么着,要在我家门口打架,欺负我们叶家没有叔伯兄弟?”
有个跑的快的,已经被福生踹出去老远了,哪儿用得着叔伯兄弟,福生一个人他们都打不过。
村长气的要死,让自家婆娘把几个女人拉开,“够了,要吵另外挑个日子!”
廖婶子吃了亏,还在骂着呢,廖宝山从县城里跑回来,叫廖婶子拿钱,再找几个女儿女婿筹钱,说乔富贵一大早已经转移到市医院,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原因,被村长呵斥了几句,才说乔富贵昨晚被栅栏的尖刺刺到了子孙根,不赶紧去市里面做手术,以后可就再生不出孩子了。
廖婶子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还取名叫富贵,她急了,口不择言的骂高芬,“高芬,我儿子要是绝了后,我就让你儿子也绝后。”
高芬摔着手上那根毛竹,“那你是承认你儿子来偷菜了,这就是报应,我从来没干过害人的事,老娘不怕!”
廖婶子顾不上,赶紧找亲戚朋友筹钱去,村长严厉呵斥看热闹的,记者同志来的时候,谁都不许多嘴。
村长想叫福生换身衣裳,谢小玉忙说道:“村长伯伯,福生不爱说话,校长和记者同志也知道,人家采访就是要采访最真实的生活,主要是采访娘、大哥、村长,福生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他装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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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记者来的时候,门口的闹剧早就结束了,韩记者四十多岁,城里人不用下地干活,看着就要比庄稼人年轻几岁。
韩记者一派学者的气度,说话举止都很大气,态度又和蔼,就跟家里来个亲戚聊天那样自在,院子里围的都是瞧稀罕的邻居。
韩记者主要是问福生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高芬说福生打小聪明,十几岁就帮生产队算工分,韩记者又问为什么不继续上学,高芬一说起来就难过,说福生脾气古怪,不爱说话,不合群,在学校里老受欺负,庄稼人么,认识几个字,半大的小子就帮着家里挣工分养家糊口了。
村长在一旁补充说道:“福生亲爹一九五六年冬天离家的,之后再没回来过,我们村里派人找了,也没找到,后来才知道,福生爹走的时候,阿芬怀福生才一个多月,福生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她一个女儿能给三个孩子都念完小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记者停下笔,“高芬同志,您是位伟大的母亲。”